我就是要進去

文／余秀芷

女服務生有點為難的看著我們，在門前，大姊問我：「那...要換一家嗎？」我知道百貨公司可以喝下午茶的地方很多，我可以有兩個選擇，一是不為難這裡的店員，離開去別的咖啡廳，二是生氣的請他們經理出來，氣憤的申訴之後離開。
但我選擇這麼做...。

「不用換別家，請他們找人來幫忙吧！」我堅定的看著咖啡廳裡那位男服務生。

並不是我想為難對方，或是想懲罰他，而是希望他能用心「服務」每一個想要前來消費的客人，希望他能意識到，他正在進行「服務業」這個工作。

咖啡廳前的兩個階梯，讓特地要來這家新開的咖啡廳消費的我們愣住了，但百貨公司的餐廳，應該大多都有無障礙的觀念，也許有另一個有斜坡的門進去吧，抱持著問問看的心情，我們開口問：「請問有斜坡可以上去嗎？」

男服務生看了一下我們，毫無猶豫的說：「不好意思喔，我們這裡沒有無障礙設施。」然後沒有半點猶豫的轉身離開，繼續他的工作。

女服務生有點尷尬的看著我們，而我看著眼前這兩個階梯，以及那位在暖暖的咖啡廳裡的男服務生、喝著咖啡愉快聊天的客人、娃娃車。「我要進去。」我對自己說。

女服務生在大姊與姊夫的要求後，進去請那位男服務生出來幫忙，男服務生面有難色，站在咖啡廳裡，看著門外台階下的我大聲說：「我怕扛上來把他弄受傷了！」就這句話，重複了兩次，講的讓人感覺他很為我著想，但...真的是這樣嗎？咖啡廳裡有兩台娃娃車，熟睡的孩子讓一旁的母親可以慢慢喝著咖啡，想必剛剛這兩台娃娃車也是被扛進去的吧，如果娃娃車不小心弄翻了，是不是也會讓孩子受傷呢？

是錯覺嗎？冷空氣讓男服務生這句話更加寒冷了！是錯覺嗎？我感覺服務生，正用打發我離開的態度與口吻，急促的想要我放棄進入。

「我教你，請你幫我扶著輪椅前面。」姊夫開始教男服務生怎麼幫忙輪椅上階梯。
男服務生看得出來有點不願意，但還是過來協助了。

「我很怕這樣會讓你受傷！」他依然不斷的重複這句話。
「如果你擔心客人受傷，你應該要跟你們經理建議...」沒等我說完，沒聽我說完，他：「你們先坐一下，我去拿菜單，請小心孩童不要撞到一旁的櫃子。」

接著的時間，我們聊天，愉快的就如這咖啡廳裡原有的氣氛一樣，溫馨且自在，然後我看著推著娃娃車出去的母親們，小心翼翼地、有些吃力的將娃娃車扛下兩個，說高不高、卻無法讓輪子爬上的階梯。

姊姊發現了，他問我：「剛剛我們其實可以選別家啊，百貨公司這麼多家咖啡廳！」

我回應：「我就是要進來。」

然後，我們聊著無障礙，以及討論出，我們同樣都感到生氣的，是服務生那種打發的口氣，感覺很不尊重，我們說出服務生該有的詢問、誠懇與對於每個消費者的重視，以及等等我們可以怎麼申訴，問一下客戶滿意度調查表或者寫信給這餐廳，而期間，這男服務生都在周圍倒水或者為隔壁桌點餐。

買單後，輪椅開啟煞車，男服務生突然展現了落差極大的熱情，在這暖暖的咖啡廳裡，趕緊上前為輪椅開路，然後熟練的扶著輪椅前頭，讓姊夫用大輪子協助我下階梯，然後說謝謝光臨，我有點驚訝這轉變，而妹妹說，也許他聽到我們的對話了。

我沒有其他想法，只想進到咖啡廳裡，想讓他知道輪椅朋友並不是每個都會為環境所妥協，那句「為我著想」的話對我來說僅僅是個美麗包裝下的「拒絕進入」，而這樣令人不舒服、隨便打發般的的服務態度，到底是誰姑息下教育出來的，重要的是，沒有無障礙設施真的是最落伍且沒有責任感的經營方式，而這點我很清楚，是營建屬允許的。(本文作者為漢聲廣播電台主持人、自由作家、周大觀文教基金會第八屆世界熱愛生命獎得主，官方部格請見輪椅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