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賴宇泰(亡者弟),採訪/賴誠斌,整理/李志薔

賴炳煌(1965-1990)
大樓水電工程,工作中車禍喪生


  十幾年了,至今,母親還原封不動地保留了哥哥的房間。這張桌子是一起買的,那盆植物是一起種的,舉目所及的物品,都有哥哥的影子。往往,母親會坐在那裡,拿出那幀佈滿灰塵的全家照,仔細地擦拭,然後搖頭嘆息說:「可惜哦,這個乖孩子。」

  哥哥才活了25歲,沒結婚,也沒子嗣,正是青春勃發的年紀,奈何命運之神就這樣從我們的手中將他奪走了。那天,炳煌如往常的作息,騎著那台老舊的偉士牌穿梭在大台北地區。他剛買完水電零件,準備下班回家,卻在台北市忠孝東路五段附近和貨車發生擦撞。原本只是跌傷昏迷,但經路人送往醫院,卻再也喚不回來了……

  多年來,父親對過程中延誤醫治的兩個小時十分在意,往往說著說著,便不無遺憾地檢討起來:「果真撞得很嚴重也就罷了;只是跌倒而已?」父親永遠無法理解這樣的死亡形式。

  哥哥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因為家貧,他很小就肩起一家的生計。從國中半工半讀、學會水電修理開始,到退伍後,獨立承攬大樓水電工程。不料才一年多,就天人永別了。哥哥走後,家裡經濟陷入困境,而父親矽肺病愈趨嚴重,迫使我也中斷原本喜好的汽車修護,改投入早餐店的經營。哥哥的去世,讓我突然要成熟地去思考很多事,例如:和家人在一起,所以我選擇開早餐店,因為這是一家人可以共同經營的方式。

  十幾年了,父親依舊無法忘懷哥哥健壯如牛的身影,那鼻下的一掛血跡成了他的最痛。而母親則死死保留了哥哥的那個房間,即使姊姊勸她:「清出來,多一個房間吧!」母親還是不肯點頭。我知道在他們心中,哥哥其實沒有走遠,他只是暫時打了個盹,待會還會醒來……

(本文選自《木棉的顏色——工殤顯影》一書。感謝工作傷害受害人協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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