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的藝術

文／閒人

報載某大學辦畢業展，其中有一系列的新聞影象寫真，主角為身障者，或缺手，或缺腳，或是身體顏色不同，該學生從「社會關懷角度出發」讓這些個身障者在山林海邊……等自然的環境之下，展青春之美，並且幾乎看不出來她們的身體缺陷，然後說是「她們沒有不一樣！」如果看不出來身體缺陷，那當然沒有什麼不一樣啦，立意甚好，只是觀念偏差。

就像「愛情藥不藥」劇中所探討的，你愛的是完整的這個一個人(包括她的病)還是只是你想要的這一部份的人呢?身障者的生存之道也是如此，要讓人接納，就要用本來就艱難的身體努力和社會人做一樣的事，別人會的，我們也要會，如同變色龍般，隱藏在眾生間，難以查覺

「藏」是一件我從小到大練就出來的一門的功課，小時侯要穿著肢架才能站起來，通常就會習慣把肢架「藏」在長褲裡面，以掩人耳目，讓人以為我是靠自己的雙腿站著的，長大了一點，不用肢架了，但總在拍照時把拐杖「藏」在後面比較不顯眼的地方，年紀再大一點，發育比較快的我，在那個「長什麼就要藏什麼」的時代，只能用寬鬆衣服，彎腰駝背的方式「藏」起早熟的胸部，也要用各種服飾「藏」起手臂的拜拜肉，肚子上的肥油，脊椎側彎的背……更聽過有些障礙者小時候遇到客人到訪時，要把自己藏在衣櫃裡，以免曝光，達到完全神隱的境界……

難道我們就不能做自己嗎?藏來藏去要藏到什麼時候?

第一次讓我覺得當障礙者也能很自在的人，她是陽光小雨二重唱的陽光，她可以將肢架露出在迷你裙外，還能很自信的上台演出，然後跟障礙女生們分享穿短裙怎麼跌倒才能不曝光，美美的站起來，一開始不能接受，跟著盲目的眾生嘖嘖的覺得不妥，後來才反省到，在嘖嘖批判的同時，其實是搞不定自己的自信心，一時豁然，從此不再藏。

不藏了以後總會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事，身為胖子的我，並沒有想像中的這麼容易讓人接受，穿上無袖上衣時，會招來豬腳啦，象腿啦這些沒有創意的形容詞來形容你的手臂，也有力勸你要運動，減重的關心人士，也有人力陳，要我看重別人的觀看權……只差沒有收到市政府開給我有礙市容的罰單了(翻白眼)

怎麼會這樣呢?身為障礙者，從小就被鼓勵要自立自強，千萬不要認為自己天生殘缺就喪氣失志，那做為一個胖子不也應該如此嗎?於是天生反骨的我，開始了「辯論人生」，不時的與人辯論著自己的事情歸自己管，就是要做自己……幾年下來，也頗有心得，總歸一下，分為幾大類，第1類是慈悲型，這類代表性的台詞為：「我是為你好」……太胖會高血壓，心藏病……似乎心中深深藏著這輩子不當醫生真是令人扼腕的深深遺憾……第2類是恐嚇型，代表性台詞為：「你要是太胖會沒朋友」因為你胖，所以人家都不跟你做朋友，以後你老了，就會變成可憐的獨居老人，死到爛掉都沒人發現……要是給他一根法杖，他就會代替月亮懲罰你了……還有一種，是過河拆橋型，代表性的台詞為：「我以前也是這麼胖」會說他以前因為胖，所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願我也如此，這種人，在自己站到瘦子圈裡時，反過來壓迫胖子們，只能說，你是減了體重同時減去了良心啦……

當這個社會只有一套標準時，人們的目光也就被「規格化」了，當不同的人，事物出現，直接的反應就是削去框框外的部份，強迫他們擠進自己的框裡，而不是放大自己的視野，甚至會沾沾自喜自己削的很剛好，剛好擠進大家的眼裡。

終於有一天，我想通了，也累了，與其每天跟這些人辯來辯去，不如就中肯的告訴他們:搞定你的自信心啦！別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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