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驕傲

文／彩虹媽媽

　九年前，當我家彩虹三個月大時，洛杉磯兒童醫院骨科主任 Dr. Tolo 親口告訴我，要我有心理準備，彩虹90%的機率將終身不能行，可能坐輪椅可能需靠拐杖來行動。當時眼前一片黑，主任你是在全美兒童專科中被國家評鑑為最有經驗最好的骨科醫生，從你嘴裡說出這幾句話，跟法官宣判一樣。我知道不是主任醫術有問題，而是彩虹是脊髓殘障，就是屬下半身癱瘓的問題。

　我只能問主任，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彩虹，不管是什麼，讓彩虹不會變得更慘。可能是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承受了，只要不變慘就等於變好。主任說復建吧，是目前唯一可做的。天啊，連開刀的機會都沒有嗎？

　從那以後，每星期兩天，帶著彩虹開四十分鐘的車到洛杉磯兒童醫院的復建部門做一次一小時的復建。一次都不敢請假，每次復建時我會用筆記把內容記下，要求復建師教我當天的課程。如果復建師有使用什麼特別復建教具，不管多貴，我一定也要買一個回家。每天，我們彩虹的功課就是訓練腳部肌肉，訓練伸展動作。別人的孩子這時該是在學什麼呢？我不敢想，因為想了會哭。

　彩虹七個月大，應該開始要學坐了吧？沒。八個月大，要學爬了嗎？沒。不是都說七坐八爬嗎？我開始正視到幾個月前主任說的話，不良於行。孩子越來越大，我心理越來越急。復建到底是不是唯一的辦法？

　我們夫妻開始一人抓著彩虹的手，一人抓著彩虹的腳，幫彩虹一二一二的爬行。一家三口跪在地上，爬、爬、爬，每天我先生回到家，就是全家爬爬爬的開始做功課。每天這麼做，兩個月後，彩虹為了抓眼前的一粒球，爬了兩步。看到這兩步，我的眼淚嘩的噴出來，抱緊彩虹，不停的說“彩虹好棒，萬歲！”

　彩虹會爬了，我們終於教會彩虹爬了。從那以後，彩虹好愛爬，因為彩虹發現自己可以愛到哪就到哪，好快樂。可是，小兒科醫生告訴我，因為彩虹只會爬，在整個的學習成長中，彩虹的智力發展已經落後平均標準了。那怎麼辦？“如果彩虹能站起來”，這會是我的奢望嗎？

　我們既然能用最笨的方法教會彩虹爬，那我能不能用同樣的理論教彩虹站？復建師給我們一個輔助器，讓彩虹能撐著站到。靠著輔助器彩虹學會站著，可是彩虹不會自己站，等於是沒人扶就不行。我不要這樣，我要彩虹自己站起來。我開始把彩虹抓起來，要他站。每扶起來一次，彩虹就摔一次。摔一遍彩虹哭一遍、我的眼淚流一遍。後來我邊抓著彩虹站，邊跟彩虹說對不起，一放手，彩虹摔下去了，咬著牙教彩虹自己摸摸摔紅了的膝蓋，跟彩虹說要勇敢，不會痛。就這樣一直摔到彩虹真的跌倒都不哭了。

　可是，彩虹還是不會站還是摔下去了。我跪在地上對著摔倒趴在地上的彩虹說：“媽媽求求你站一站給媽媽，求求你”。我想放棄了，我怕孩子的膝蓋被我這樣天天摔，摔到連膝蓋都壞了，那怎麼辦？我好累，我要孩子站起來，又怕孩子受傷。好像是天使和魔鬼的戰爭，我真的好累好累，心靈完全的疲乏。

　暑假時候彩虹的外婆來美國看我們，妹妹和妹婿也來。妹婿的頭腦比較古靈精怪，他一直逗彩虹玩。然後妹婿和妹妹不知道哪來的思想，把彩虹扶起來後，抓著彩虹的膝蓋和屁股，不讓彩虹往下摔。看的我這個做媽的覺得彩虹更可憐，突然聽到大家一陣喝采，原來彩虹站了一秒鐘。一秒鐘，我等這一秒鐘等了好久好久。有這一秒鐘，就有一分鐘的希望。彩虹終於在一歲半時學會自己站著。

　我們用教彩虹爬行的方法，從一歲半“走”到兩歲三個月，彩虹終於自己踏出第一步。當媽媽從彩虹身後抓著彩虹的兩隻手走路時，媽媽的腳還要幫著把彩虹的腳往前踢一下。慢慢的，到只需要牽著，彩虹的腳就會自己往前踩。在彩虹三歲的時候，我們用一種有點驕傲的心情，牽著走進洛杉磯兒童醫院骨科主任 Dr. Tolo 的辦公室。我還記得當主任知道彩虹會走時，主任把所有在骨科、復建科工作的醫生護士全給叫來，站在走廊上站一排，要大家看看彩虹。當我牽著彩虹忍著眼眶的淚水在走廊上來回走一遍，所有在場的人給我們熱烈的鼓掌喝采。主任說我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我的淚水真是要噴出來了，我是感到驕傲的，但不是為我，是為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