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劉俠女士捐出多年稿費,與六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創辦了「伊甸基金會」,從創會時的2位半職人員,到現今2800多名工作者、全台19縣市超過80個服務據點,伊甸基金會每年服務4萬個身心障礙及弱勢家庭,並自2002年8月起,開始「新移民服務」。走過三十四個年頭的伊甸,秉持「哪裡有需要,哪裡就有伊甸」的初衷,將繼續為這塊土地的弱勢族群服務,本期專題邀請大家一起來了解伊甸基金會於身障就業服務領域的成果。
文/社團法人台北市新活力自立生活協會 常務理事李敏瑜
今天和新活力自立生活協會及其他各團體一起怒吼、發聲,第一次向政府訴求自己的需求,為自己和朋友發聲。
身障的名字已經跟著我快要四十一年了,三十幾年前我看到弟弟和妹妹可以自由地出入,我卻要面對窗戶和自己的房間,漫無目的的生活,曾經我問過身邊的朋友,為何會我不能和妳們一樣?為何會是我?一度輕生、自暴自棄的念頭,我相信很多身障者都有相同的想法,每次跟家人吵著要求學,家人總是說不放心,外面太危險了,會受到人欺負等等。
早期的台灣,身障者在就學方面,常常被同學和老師及學校排擠,學校的人總是跟家屬說:「本校沒收過殘障者,如果您的子女要在本校就讀,您要陪在她身邊上下課,如果沒有,要是發生危險,我們無法負責」等等言語,因此,障礙者往往不能和同年級的一起就學,要等弟弟或妹妹一起就讀,在校生活,往往沒有無障廁所,去廁所不方便,常常在校不敢喝水,造成身體的負擔,有的障礙者因為交通不便,連最基本的九年國民教育都沒有,只能在家自學,沒法和同儕一起求學,因此在人際關係上很大差別。
早期的障礙者只要唸到國中算是很高學歷了,在往上念高中職,要突破更大的難關,例如交通是一個阻礙,早期沒有低底盤公車和復康巴士,幾乎都是父母接送上下課,高中職離家太遠,父母工作上忙,因此唸完九年教育已經算是很幸運,但是國中畢業後,身障者依然關在家哩,不像現在那麼方便,不過現在的偏鄉地區,依然和六十、七十年(1970年、1980年代)一樣,要走出家門口很困難,依然關在家裡。
除了就學之外,很多障礙者家長幾乎都會把障礙者子女送進所謂的職訓中心或機構,希望障礙者有一技之長,家長們的希望,卻不是障礙者所期望的,「一技之長」這名詞不錯聽,但真的是,是「一技之長」?還是短期關在職訓中心或機構呢?職訓中心的訓練有期限,畢業之後呢?障礙者依然回到自己的世界。
拿我來說,1998年我的家人覺得我該有一技之長,於是帶著我去報名榮總的職訓班,在那邊確實看到各種不同的障礙,也認識不一樣障別,只是我不懂資訊班只開二個班級,有人數限制,瞬間額滿,其他冷門的縫紉和刻印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了,為了那個職訓,家人上下課接送,要不然就是花大筆錢坐計程車,當別人問我說有領甚麼社會資源和輔助等等,在我印象中沒有,畢竟政府把我排除在外,1999年職訓畢業後,學不到任何東西,依然待在家裏,不過職訓當中唯一學到推輪椅,醫生跟我宣布說要坐輪椅,因此學到如何推輪椅,自嘲是不錯的技能。
2002年家人拗不過我的求學意念,只好答應讓我去念高職,那三年卻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同時也覺得是很有趣的事,國中時的學妹們,都變成我同學,我們一起度過三年,三年日子過得很快,2005年畢業後,我和妹妹共同經營咖啡廳,第一次接觸到人群,我卻害怕躲在裡面,當我面對客人時,一句話說不出來,後來,妹妹的國中同學說怕甚麼,客人又不會咬妳,勇敢去面對,說錯也沒關係,從那時候起,人際關係這門課才開始學習。
當我走出家門,用第一台的電動代步車騎在馬路上,路人看到我說:「妳好棒喔、妳好厲害喔、加油喔、妳是折翼的天使」等等的言語,我心裡OS說可不可以換一個台詞呢??聽得好煩,聽到都很懶得回應,只好微笑回應了,當時我根本沒做甚麼,只是閒閒在家附近閒晃,這樣也好棒?也厲害?真的讓我很無言。
12月3日國際身障日,障礙者齊聚衛福部抗議基本公民權未獲保障。攝影 李敏瑜
2010年我離開妹妹的經營團隊,又在家裡待了三年,後來聽了朋友建議再去職訓,這次讓我如願地選擇到高職念的本科職訓,在伊甸的職訓班,職訓老師常說你(妳)們都是折翼的天使,要一技之長、要證照等等的,在那我才知道一些社會的資源可以申請,將要畢業時,在寫自傳,寫到自己在妹妹的咖啡廳工作等等,結果就輔老師說,這不能算工作經驗,讓我很無言,只好呆呆地寫無經驗,當我要找工作時,家人一昧阻止說:「妳好好待在家裡就好,妳不知道外面多險惡、多可怕」,後來爺爺鼓勵我走出家門,買了電動輪椅,告訴我說勇敢走出去看世界,於是我騎著爺爺買的電動輪椅去求職面試,在面試過程中,有幾家企業說:「不好意思,妳的身高不符合本公司需求」,當職管員告訴一個坐輪椅的人說身高不符合被拒絕,瞬間我開始疑問說:「坐輪椅的人去面試要去考慮自己身高是否符合歧視規定?那履歷上我是否註明說身高沒有140以上請勿錄用?」當我面試成功時,公司人事告知我說:「妳要上廁所必須要走階梯,要小心路滑,如果跌倒或滑倒,公司不負責任」,在那家公司我待了二個多月,後來身體受不了而離職,因此我開始又跟職管員說我不找了,障礙者要就業,面臨到種種歧視,於是職管員說:「去自立生活協會走走」於是我走進協會。
很多企業和公家機關錄用身障者的比例往往不足,許多企業公司寧可被罰款,也不用拿罰款的金額去改善無障礙環境,總認為障礙者進入公司是一種障礙,反而卻忽略了真正的人才,即使錄用了障礙者,大部分的障礙者因身體無法負荷長期坐八個小時以上的辦公室,曾經有建議彈性去調整時數,但都被否決掉,使得障礙者在就業上遇到困難和歧視。
除了就業外,障礙者要去附近的小診所看診,真的所謂最近的距離卻是最遙遠的距離,可望不可進啊,遙不可及,非得去醫院消耗時間來等待看診,明明只是要看牙齒、看小感冒,牙醫、耳鼻喉科診所卻是階梯重重,現今政府實施,小病去附近小診所看病,親愛的政府,障礙者怎麼去附近的小診所看病?飛得進去?還是您們請了猛男來抬我們進診所?連最基本的看診機會都不給,別再呼籲說小病到小診所看了。
曾經我朋友問我居家服務怎樣申請?我告訴她說:「除非妳是活死人,社會局才會讓妳申請居家服務」,很多人以為這是玩笑話,可是這是事實,政府往往會推說,你(妳)有父母或兄弟姊妹可以照顧,要不然你(你)家裡的經濟許可,去仲介那邊申請一個外勞就好,因此把居家服務這項資源否決掉。
我很好奇的是,障礙者父母不會年老嗎?難道障礙者的兄弟姊妹不用結婚,只要照顧我們就好,家人不用過正常的日子,我也相信,很多障礙者的家長都會煩惱說萬一我死了,障礙者的子女怎麼辦?不能拖累他(他)的兄弟姊妹們,有的會帶著障礙子女去自殺,每當障礙者父母帶著障礙子女去自殺,報導一出來,官員隨便一個出來講幾句官話,就算交代了,真的覺得台灣的障礙者沒有尊嚴生存。
身障者永遠和家屬綁再一起來,幾乎沒有自主權,更別說感情了,曾經說到自主權和感情,忘記哪個人回我一句話,妳都已經殘障了,還要甚麼自主權?別談甚麼感情了,我心裡OS,我只不過行動不便,不代表任何事都障礙。
現如今我才明白,家人所說的險惡和可怕是指甚麼了,險惡是政府剝奪障礙者的人權,可怕的是到處都是障礙,每當騎著電動輪椅,會擔心前面是否有路可過?路會不會平?公車是否會乘載等等。
障礙者要得不多,要的只是基本人權,不要再虛情假意地告訴障礙者說您們都天使,那我可以說當天使不能生存、沒有人權,只能當一個聽話的洋娃娃,我生在台灣,居然沒有一般人平等和待遇,CRPD在台灣是一個口號,政府只是給國際身障人權一個合約和交代而已,無論在就學、就醫、就業等等方面,並沒有落實去實施。(本文原載於李敏瑜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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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18歲正等待著迎向前途,信益卻因為職災而腦傷致障,生活黯淡而無光。意外的,一台電動輪椅開啟他無限的視野與對未來的想像,他重振生活,年輕的他依然有夢等著他追尋。
「一部電動輪椅車翻轉了他的人生」,身障者信益從原本的日日懶散,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這種自我放棄式的生活,進而到變成積極開朗,對未來有想像,內心有盼望,實在就是起因於一部電動輪椅車。
職災致障 日子變黑暗
18歲高中畢業時因為職災意外而造成身障,年紀還輕,前途正待在眼前展開之際,信益問蒼天:「怎麼會是我?」
當時他自我放棄,鎮日悶在家晚睡晚起,成天對著電視無意義的虛耗,「當時自己沒有自覺。」他說。吃飯就由媽媽準備妥當,沒有交通工具和合適的輔具,出門麻煩、用輔具摔傷,於是也從不外出,任何事在行動之前都會出現一個念頭「好麻煩喔。」任由自己消沉。
表面上自欺欺人的以為過著舒服的日子,實際上並非自己想要,他說:「那段時間過得還滿黑暗的。」
復健錯誤 打擊信心
發生意外父母總是自責,媽媽抱持著愧疚補償的心態面對信益,一方面對他非常呵護;另外一方面,又期待他透過復健能夠恢復行走能力,因此從四腳拐、單拐不斷進行復健,而信益卻是反覆不停的失去平衡而跌倒、受傷,到後來連軟骨組織都受到傷害。錯誤的復健方式使他痛不欲生,信心都沒了,媽媽難過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段期間,他也曾經想要出來工作,當時有人幫他媒合在教會做些簡單的雜務一邊復健。後來,信益的媽媽輾轉找到了伊甸,這時候,經過伊甸的專業評估,認為信益或許該試著學習使用輪椅,重建生活再進入職場會更適當。
一部電動車 生活不一樣
當上帝關了一扇門,祂必定會開一扇窗,來到伊甸後,在社工積極奔走之下,由善心人士捐贈了一部超過八成新的電動輪椅車,伊甸的教保老師看看這部車,再轉頭看看信益,他們決定進行一項長達一年的翻轉人生計劃。
首先前半年,教保老師以電動車做為誘因,期待家人協助信益重新調整生活作息,要規律還要保持穩定。信益利用「自我檢視表」去檢視生活習慣,自己安排如何改善,例如一早過來就把責任區內的清掃工作都完成。
其次,自已的車子自己要保養,養成自我維護器具的習慣,然後才開始練習操控和使用。教保老師表示,希望他眼睛不要只看到自己的悲傷,而是能把眼光看出去,看見別人的需要。
打開心門 心境大不同
有了電動輪椅車之後,先在中心讓他練習打開自己的心,例如會幫忙關好門、願意讓別人協助等。即便只是擠牙膏這種小事,都是從原本被照顧的角色,重新站在與人平等互助的位置上,從生活上的小細節慢慢轉變,把視野放寬廣。
一直陪伴在信益身邊的教保老師林素棱笑稱,這半年信益曾經「出車」過兩次,甚至「遠征」附近的社區道路去便利商店購物:「自己駛出去買好了之後再駛回來。」獨立自立,是把生活的主控權拿回自己身上的自由感。
走出框架 世界變大
一台電動車翻轉了他的人生,信益期待後半年再更加精進熟悉這輛車。對未來他還有很多想法,他希望能夠自立生活賺錢;想從事電腦文書工作,希望遇到對的老闆;也希望能快點工作,賣彩券、交女朋友。信益的家中是三代基督徒,其中,未來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去家附近的教會聚會。
「有了這部電動車之後,以後短距離就用電動輪椅,長距離就自己訂復康巴士,我已經再開始準備好面對世界了!」他說,世界變大了,人生也多了好多可能。
(本文原載於伊甸基金會2016年8月份伊甸園月刊,感謝基金會慨允轉載。)
青年時期出重大車禍的阿垂,從鬼門關前救回來後,心智、生理都需要重新適應,這個過程對他來說非常難熬。不過,他不放任自己憂慮下去,不放棄找工作的機會,在伊甸的幫助下,最近開始穩定工作成為家中的支柱,他感激眼前的這一切。
多年前,電影《阿甘正傳》的主角阿甘藉由跑步證明自己做得到,而在嘉義,也有一位阿甘─阿垂,長跑對他來說,不只是克服體力限制,也是宣洩情緒的方式。智力僅剩8歲的他,最近成為家中唯一的經濟支柱,他比以前更珍惜工作,直說自己還要更加努力才行。
發生重大車禍 一切重來
阿垂18歲那年,參加高中謝師宴的返家途中發生車禍,腦袋重傷、軀幹輕重傷不一,前後進了三次開刀房、在加護病房受照護一段時間,智力和身體機能卻無法恢復如以前、最初的幾個月甚至不認識爸爸媽媽,「讓爸爸媽媽擔心了。」阿垂說。
後來阿垂做了智力檢測,醫生告知大約僅有8歲兒童程度,對於那時還年輕的他像是宣判後半輩子的命運似的。出了車禍之後,阿垂曾經陷入一段很長的自我放棄期。那時嚴重的程度甚至不敢和家人同桌吃飯,他覺得自己毫無用處,只會拖累家人,因為愧對而不敢上前靠近,而過往的好友斷了聯繫,徹底將自己封鎖起來。
找工作不易 處處碰壁、刁難
靠著持續復健與保持運動習慣,阿垂的身體漸漸恢復,他開始向外找尋工作。憑著車禍前考到的營造製造證照,跟著親戚做大樓貼磁磚的工作長達一兩年;也曾做過清潔人員、廚餘人員,但是常常因為職場環境沒有針對阿垂智力、記性障礙做職務再設計,他常跟不上同事的速度,被雇主刁難、欠薪變成常有的事情,每份工作都做不久,「但是我還是要工作,我不想靠家人。」
而阿垂這個念頭,現在卻成為家裡唯一的經濟支柱。現在38歲的阿垂,由伊甸嘉義身障就服組的洪翠梓帶著阿垂到台18線上的一間伴手禮專賣店應徵包裝員,負責在工廠裡將產品加以包裝。洪翠梓表示,阿垂的動作緩慢,短期記憶不佳,需要一直提點,幸好專賣店老闆聽了阿垂的故事,即「阿撒力」答應讓阿垂來上班,並達到勞動條件規定的工時與薪資,也願意讓就服員依照阿垂的能力,透過職務再設計的運用,調整工作內容與簡化流程,阿垂想到老闆,就用台語說:「足感心!」
從此阿垂每天騎著單趟30分鐘的車程,趕在八點前到公司工作,洪翠梓帶著他一步一步學習工作內容,考量阿垂無法記憶多項果乾,經過與老闆、同事協調之後,讓阿垂先負責五種水果乾包裝秤重即可。
反覆練習流程 勤作筆記
對阿垂來說,一般人看似簡單的工作,對他來說卻是漫長的學習。洪翠梓表示阿垂需要從認識水果開始,她在阿垂家中牆上貼了水果的圖卡,帶著阿垂重新學習認知,還要學會認字、記牢工作順序。由於阿垂記性不好,他們兩人反覆練習才踏入職場當中,洪翠梓說:「後來我讓他找一本筆記本和筆,把工作細節都記下來,隨時翻。」
阿垂剛上工初期,洪翠梓常常陪伴他一起做,不僅幫他做心理支持,也能從旁觀察,隨時調整成更好的模式。洪翠梓說:「水果乾的時候,只要在124~126公克都是可以允許的範圍,可是他不知道125公克也算在內,所以需要馬上想出阿垂能理解的處遇,把三個數字都寫在紙上,貼在磅秤前,時時刻刻都看的見,這樣就不容易出錯了。」
阿垂目前在伴手禮公司上班超過三個月了,同事之間常常在工作上提點他、盯著他好好吃午餐。在阿垂爸爸需要手術費用時,就服員協助詢問可否預支薪水,老闆卻毫不考慮的而是先借兩萬塊,並要阿垂手頭較鬆時再慢慢還款幫他一把。而阿垂對於老闆、同事及洪翠梓的幫助,心中滿是感激。這份工作不僅讓他重新獲得自我肯定,還成為父親過世之後,家裡目前的經濟支柱,這是他以前想也想不到的事,「我很珍惜這個工作耶。」他說。
(本文原載於伊甸基金會2016年6月份伊甸園月刊,感謝基金會慨允轉載。)
先天的眼疾障礙,並未阻擋佳宜對烘焙的喜愛,為了她,洪翠梓說服了連鎖咖啡店老闆讓她工作,雙方彼此配合建立適合佳宜的工作環境,甚至連工作時間也考慮進去。而佳宜努力工作的表現,老闆都看在眼裡,稱讚她認真做得好呢!
初見佳宜的時候,她穿著廚房助手的標準裝備,一頭長髮藏得一絲不苟,在廚帽、口罩的掩藏下,露出的是一對害羞眼神的眼睛。她專注做著每天環境清潔的工作,而剛才,她才結束製作沙拉、三明治、麵包等烘焙過程,她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愛吃麵包,但我喜歡做麵包的過程。」
視障者與烘焙 不可思議的組合
佳宜是一位先天的視障者,不遠的大字、人的輪廓都看得見,甚至能自己慢慢騎車上下班,生活自理完全不是問題。她表示自己高中、大學都就讀餐飲相關科系,在學期過程當中她順利拿到四張餐飲相關的證照,分別是餐飲服務、調酒、中餐、烘焙,而她自己最開心拿到烘焙這張證照。
大學畢業後,佳宜不畏自己的視力障礙,堅持找烘焙的工作。伊甸嘉義身障就業組的就業服務員洪翠梓想盡辦法,她說:「視障做烘焙工作危險性比較高,但為了支持她的興趣,我試試看。」後來洪翠梓媒合到連鎖品牌的多那之咖啡,並且獲得老闆的支持,專為佳宜調整工作內容及上班時間,「佳宜入職以後,老闆也常常關心她。」
人際關係 是人生課題
前陣子,佳宜在多那之工作恰巧滿一年,回想這一年的經歷,她忍不住哭了出來。她生性內向,尤其因為介意自己視障,與同學、老師保持一定距離,導致相互不了解產生種種誤會,因此從學生時期開始人際關係一直是佳宜在意的課題。
只是沒想到出了學校,緊接著職場生活更加注重人際應對,她直說:「我不知道要怎麼和他們相處。」像是最初那一個月,她心理壓力大得天天以淚洗面,認為自己和同事之間距離很遠,沒有共同話題,佳宜說:「我只想快點把工作做完,不然會來不及,所以不懂得與同事互動。」
洪翠梓得知佳宜的狀況,常常陪在她身邊,聽她說完遞面紙給她拭淚,並給予正向心理支持與開導,同時也向佳宜同事了解狀況,幫助她跨越人際這一步,而至今洪翠梓和佳宜還在努力當中。
漸漸進步 認真存錢
佳宜每一天七點就會開始一天的工作,她說自己負責沙拉裝盒、製作三明治、麵包裝飾,「就像肉鬆麵包,我需要把沙拉醬抹上麵包,再把肉鬆放到沙拉醬上面。」佳宜說。然而佳宜對麵包裝飾沒有困難,但製作沙拉盒就需要同事在一旁幫助了,她看不見蔬菜上的黑點,所以每每到製作沙拉盒的時候,她會請同事在旁邊幫忙把關,以確保品質。
目前,佳宜已經開始學習將吐司切片,如何握好長長的麵包刀並且將吐司切得漂亮又均勻,對視障者來說又是另一項挑戰。雖然洪翠梓在一旁叮囑「安全第一」,她仍然興致勃勃,讓旁人輕易感覺到烘焙真是她的最愛。
現在,佳宜最大的心願是認真工作,因為存夠了錢,就能為自己的眼睛動手術,希望藉由恢復外觀找回自信,相信許多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本文原載於伊甸基金會2016年6月份伊甸園月刊,感謝基金會慨允轉載。)
梁春錦學的是服裝設計科,一心以為出社會後工作可以平步青雲,無奈肢障的身分令她吃了不少苦頭。「軟弱的,上帝為她加添力量」,梁春錦求職遭遇困難仍自我勉勵,當她勇於跨出障礙,機會跟著到來。她體會當你有心完成一件事,上帝會給予祝福。
「當你想要完成一件事的時候,全世界的力量都會來幫助你。」肢體障礙的梁春錦回首過往,為自己下了一個人生註腳。
即便是小兒麻痺患者,梁春錦不畏身體限制,在輪標舞台上光芒四射,到職場上就業,甚至自立門戶從事服裝設計,神大大使用她,每一個腳步她依著聖靈的引領,恩典降臨在她每一頁史蹟上。
回首過往看似順遂的人生,梁春錦不諱言成長過程跌跌撞撞,「挫折讓我學會勇敢。」憑著這鼓毅力,她才能亦加茁壯,譜出美妙的人生樂章。
備受歧視 難過又無力
自三歲罹患小兒麻痺後,梁春錦想要當個芭蕾舞者的夢想立刻幻滅。還好媽媽是她最大的支持者,鼓勵她就學,不然今天她有可能依循爺爺的期望當個算命師。求學中遭遇歧視,下課從椅子上爬到戶外,天真的以為可以和同學玩,卻被學長狠狠的砸了一記球,大罵:「怪物。」一旁學長撿起球再砸她一次,無情的舉動讓她銘記在心。
一次,放學下大雨,一個人孤零零地等著媽媽來接送,「好想媽媽喔!」思念之情讓她奮不顧身爬過操場,全身沾滿泥濘到校門口等待,遲來的媽媽見狀,趕緊一把扶起她,「當時媽媽放聲大哭,我也跟著哭了。」回家後,媽媽遞給她一盒冰淇淋,心滿意足的吃著,轉身想分給媽媽一口,卻見到媽媽在背後偷哭,她便告訴自己要學會站起來,不要再讓媽媽傷心。
開始穿上鐵鞋,拄拐杖學走路。第一次獨自上學,在路上硬生生被溜滑板的同學迎面撞上,單腳跪地流血,無力爬起的她只能在原地大哭,慢慢爬起後竟自往家裡走去,「我沒有勇氣去學校」。隔天上學行經舊地,地上血跡仍在,梁春錦顧不得害怕仍往學校路上走,「挫折是我站起、正向的能量。」是梁春錦從中學到的一課。
求職不順 被蛀的棟樑
大專念服裝設計科,梁春錦獲得老師賞識,畢業成果展獲得第二名,禁不住的說:「當時的設計可是潮服呢!」自認才華洋溢的她,萬萬沒想到出社會找工作卻不順遂,她自我調侃:「我是被蟲蛀的棟樑。」於是她從助理設計師開始做起,練就底子。打雜如:收信,都是她每天要做的事情,一拐一拐地走下三樓,老闆娘耐不住性子索性自己衝下樓取件,撂下一句:「你明天不用來上班。」
離職後,梁春錦應徵一家法商公司角逐設計師職務,沒想到卻雀屏中選,努力工作外,還額外加班跟師傅學技能,正式升級為設計師兼打版師。
自立門戶 生命成活水
隨著組織家庭重心放在家人身上,梁春錦自立門戶好兼顧家庭。承受著龐大的工作壓力,常常凌晨3~4點才就寢,因此健康亮起紅燈,醫師宣告她罹患乳癌,「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是梁春情罹病時的心情寫照。
「只要不放棄,所有苦都會過去。」主加添力量給梁春錦,即使她在低谷仍有祂的看顧和保守,病情奇蹟似的痊癒,她大大的感恩。
加入伊甸輪標舞社團,梁春錦設計自己的舞衣,和老公搭檔出戰大大小小的場合,贏得許多獎項的肯定。現在的她更展開新的身分當起生命講師,她定睛在主的榮美,在主愛裡她奔跑不放棄,相信主要在她身上做新的事。
(本文原載於伊甸基金會2016年8月份伊甸園月刊,感謝基金會慨允轉載。)
童年遭受的創傷、不被人理解的情緒一直壓抑著銜蔓,導致她罹患憂鬱症。她透過一次次的繪畫撫平自己的傷口,心情獲得釋放,畫作療癒了她,也讓她找回那份渴望被擁抱的感覺。
小時候被禁止沒有情緒,銜蔓沒有表情十幾年,現在她終於解放自己笑了。
童年創傷往往跟著人們一生,躲在內心最幽暗深處默默啃食靈魂及至成人,反映在一路虛弱無力的人生上。但是聖經上說:「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馬太福音12:20)上帝總會為人們量身訂作出癒合的方法,並且還要賜下更多,是超乎所求所想的奇妙恩典。
童年創傷透過繪畫自癒
銜蔓原是憂鬱症患者,回溯到童年最早的時期,她記憶起幼年被遺棄、遭受性創傷,經驗到情緒被壓抑住,被嚴重忽視等身心雙重受虐的成長歷程,這些都令人難以想像和承受。
嬰兒時期被獨自放在家裡,父母很忙,自己不知道哭了多久,從小銜蔓就被這種「哭再久也不會有人出現」的情緒訓練成面無表情,不哭不笑,小孩子應該會有的反應,喜怒哀樂並不在自己身上看見。後來遭遇的性創傷被大人否定,認為她說謊,甚至反過來指責她這個學齡前的孩子不檢點,再大一點,面臨殘酷的校園霸凌,銜蔓的成長始終無助。
「我需要一個人陪我長大,最後卻都只有自己。」她說:「那種深層的痛苦別人不一定能理解,我的畫作就是用來陪伴我自己。」
透過畫作表達去讓自己能夠承接深層的情緒與傷痛,因為那些細節和程度自己最清楚且又最能夠看清晰的。「當我感受到情緒的時候就作畫,把當下的直覺選用顏色,自然的跟隨情緒下筆,不用技術的框架限制自己,不是基於定義美醜去創作。」她說:「創作過程中可能流了很多眼淚,有很多情緒的湧流,而畫完之後往往會覺得被擁抱了,被自己深深的接住,所以這真是很棒的過程。」
銜蔓把以前的創痛經驗畫出來療癒自己。
在活泉遇見知音好友
在活泉之家,每個禮拜五早上的寧心繪畫,大家透過藝術的過程自我覺察、自我探索,慢慢的發現自己,每一件作品都是一個生命故事。「像我的作品是小時候的創傷透過藝術呈現出來,有自己的想像力,獨特的創作方式,是由內而發,其他不同經驗的人難以複製。」
她透過繪畫自癒了,現在希望從中得到精粹提煉,進而提升與其他人相處上的能力。她說自己屬於高度敏感的心思,在伊甸活泉之家有很好的朋友陪伴,與大家的相處坦然而誠懇,對於各種情況都能夠講開,彼此分享生活經驗,並肩享受自由自在的畫圖創作,彼此接納各自的情況,又因為類似的生命經驗而不孤單。
銜蔓畫Q版的白髮魔女,藍色眼睛表示理性,紅色代表感性,她期待自己兩者並存。
親子彼此接納
銜蔓現在有個14歲注意力不足過動症的兒子,曾經一度網路成癮到無法日常作息,她決定帶著孩子也去「活泉之家」畫畫,她認為父母會對孩子的未來有所想像,同樣的,孩子也有「我想像的爸媽應該會怎樣」,也許那跟父母自己的認知並不相同,她們母子透過畫畫進入溝通,而能夠彼此澄清。
她還鼓勵兒子帶著畫本去上課,她說因為自己是個非常了解精神困境的媽媽,因此:「找到方式接納彼此的獨特性,知道彼此尊重,這個親子關係很重要。」藝術的功效同樣適用在兒子身上,母子倆現在身心都能得到平衡。
真正的接受過去的自己,那些受創的經歷,眾多情緒得以逐漸爬梳整理,並且表達出來,進而能夠將這種細膩、體貼的親身體會,延伸到能夠細緻的去對待下一代,誰說銜蔓不是福杯滿溢了呢!
(本文原載於伊甸基金會2016年7月份伊甸園月刊,感謝基金會慨允轉載。)
我自幼雙目失明,在苗栗鄉下就讀普通小學,全校只有一個盲生,深深感受到生活不便,處處需要有人幫助,卻不敢講。
縣府輔導員不定期來看我,每天也有姊妹、同學陪我上下學,但對於一個全盲的小女孩,在明眼學校環境裡,幾乎每一個細節、無時無刻,都存在著不便與障礙。從上課無法看黑板、考試無法寫考卷、體育課難以跟著做運動,甚至曾經坐在教室憋尿憋到哭,有時還忍受著異樣的眼光。國中轉入專為盲人打造的啟明學校,困境頓時解除,但也發現許多人跟我有著同樣的遭遇。
畢業後進入社會從事按摩工作,現實生活仍然處處有不便之感,所以我想要把盲人的心聲,透過文字表達出來,讓更多明眼人看到盲人的不便,也瞭解盲人除了眼睛看不到之外,跟明眼人其實沒有什麼不同,進而瞭解盲人的內心世界是豐富的,拉近明眼人與盲人間的距離。我寫作的特色,就是用生動有趣的對話,把盲人的心境,巧妙在文章中帶出來,讓更多明眼人有機會認識盲人,是我許多年來的願望。
1983年,我於台北啟明學校高職部畢業,從事按摩工作多年,擁有自己的工作室,還有許多喜歡我的客人,我很滿意我的工作。先生是高考及格的公務人員,我們白手起家,在台北一起打造快樂溫馨的小家庭,我們活潑可愛的一兒一女,雙雙大學畢業,是剛踏入社會的新鮮人。
拜科技發展之賜,盲人也可以學習使用電腦。因此空閒時間我開始發展我的嗜好──閱讀電子書,以及使用文書編輯軟體寫文章,比起以前使用體積龐大的點字書,實在幸福太多了。
我從來沒有忘記小時候許過的願望,就是要把盲人的心聲撰寫出來,當初是出於渴望被瞭解的心態,現在則是抱著知足感恩的心境來完成。
雖然我的眼睛是全盲,但是我熱愛寫作,曾經夢想成為作家,但因為無法寫字而難以實現。如今我學會使用盲用電腦閱讀與打字,終於能把我的心思化成一篇篇文章。
在「無障礙科技發展協會」的盲用電腦課程中,透過服務人員細心安排,以及電腦老師的耐心指導,我不僅學會寫文章、上網看其他作家的作品,並且在 Facebook和好讀網站與他人分享我的創作,在日常的工作之外,增添了許多生活的色彩。心靈的交流互動是十分重要的,我的心靈曾經因為無法寫字而被禁錮在牢籠中,現在從欣賞別人的文章中我覺得滿足,在與眾人分享我的創作中,我覺得富有和喜樂。
(作者3歲因出麻疹,導致雙目失明。本文摘錄自《可愛的我2:盲人星球》一書第16~18頁,感謝白象文化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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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位工作人員和一些志工,代表「無障礙科技發展協會」要帶一群盲友,到中部鹿港做生活體驗活動。最近因為有颱風要來,所以大家都為這事擔心,昨晚還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6點多,當我們要集合上車之時,雨竟然停了,讓我們順利的出發。
一路上我在心裡默默的祈禱,希望上帝賜給我們一個晴朗的好天氣,讓我們大家都玩得愉快。他們眼睛看不見,太需要有機會出去走走。我常想他們的心,是我們明眼人的燈,我們的眼,是他們盲人的光,讓我們一起抓住亮亮的天氣,成就一段美好的共同回憶。
有些人想當志工,又怕不知道怎麼協助盲人,深怕自己會做不好。其實方法很簡單,沒有人學不會,只是擔心太簡單而被人忽略。沒有不被批評的事,沒有不被猜測的人,認真學、誠懇做,就是最深層的付出。人們有一種錯覺,認為越難學的東西價值越高,其實從平凡中孕育的偉大,從腐朽中顯露的神奇,才是無價之寶。
但願有一天,有導演能結合許多大明星,把盲人和明眼人互動的縮影,拍成一部不朽的電影,有機會傳到世界各地去,進而讓更多的明眼人,了解盲人豐富的內心世界。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一定會請我的好朋友,提供寶貴的意見和資料。
多少人把事業成功,當成一生的成就。事業上的成功無論有多偉大,都會瞬間即逝。真正的成就感,是製作一些非常有意義的事情,能意識到自己幫助了很多人,並改變了他們的生活,才是永恆的價值。
到鹿港百年香舖──施金玉三房的時候,我們用許多模型,填滿一盒子的原料,什麼樣的模型,就會做出什麼樣的圖案。
有一個盲友說:「我手裡做的是魚、烏龜和福祿壽的香偶,但是,心裡想的是我拿著一支筆,畫的是山、是水、是風、是雲,又像是畫一朵花代表自己,一個太陽代表志工。」
他愈說愈起勁:「我知道:山有山的高度,水有水的深度,沒必要攀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風有風的瀟灑,雲有雲的嬌柔,沒必要模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花有花的美麗,太陽有太陽的熱力,沒必要想太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只要我們認為快樂的,值得的,就去做!最真實的自己,是一心而行,願意學,願意做,就算是今生無憾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們大多數人都帶著盔甲保護自己,遠離不安全感,但盔甲也能讓我們孤獨,一個人永遠孤獨,不可能會開心的。卸掉盔甲,去交一些真正的朋友吧。這比你想像的更容易,別擔心,朋友們會喜歡真實的你,而你也會喜歡真實的他們。」
我常常對盲朋友說:「我們無法改變人生,但我們可以改變人生觀。我們無法改變環境,但我們可以改變心境。想改變命運,先改變做人態度。幸福的顏色,聽得見向日葵的笑聲。」
所有的志工,都跟著我們工作人員,車上車下,忙來忙去,忙得不亦樂乎。一會兒遞礦泉水、遞點心,一會兒又帶他們去散步,順便上廁所,還要照料他們的用餐,瞻前顧後,貼心呵護,沒有半絲不耐煩的樣子,我看了都覺得好感動。偶爾只要聽到盲友們的一聲「謝謝」,他們的臉上就回應著,再辛苦也值得的笑臉。
在國立彰化生活美學館的時候,台上王堅老師的舞台戲劇表演導覽,讓台下配合演出的觀眾,各個都發揮了無限的創意。有聲有色的世界,反映著悲歡離合的人生。
我按照老師的指示,把麥克風一一拿到他們的面前,給他們學習發出各種聲響的發音。因為有參與感的緣故,縱然發出來的聲音大部分是怪聲怪調,但每個人都玩得好開心。老師也教我們學編劇,有的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編出了一段好劇場,叫人不得不佩服。
聽到巨浪打來,我想到的是:討海人的生活好辛苦。一個小孩在我腦中串出:「天這麼黑,風這麼大,爸爸捕魚去,為什麼還不回家?」大概翻船了吧!
聽到水鳥飛來,我想到的是:「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聽到馬啼和馬鳴,有人想到的是:「皇帝親自率兵出征,萬馬奔騰。」又有人想到:「皇帝駕到,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聽到木魚聲,又聽到鑼鼓喧天,有人想到的是:「媽祖出巡,要來為凡人消災解惑、拔苦救難。」
我轉頭對坐在我旁邊的名校志工說:「人生會覺得苦,是因為看不透、輸不起、捨不得、放不下。人生的價值,莫過於:再難也要堅持,再好也要淡泊,再差也要自信,再冷也要熱情。」
他回應說:「人生的財富,莫過於健康、知識、夢想、自信和骨氣,我覺得這些條件,盲友們都不缺乏。」
還記得說書導覽時,大家的手機都開著,才幾分鐘而已,就四處傳來各種不同的聲響,導覽老師只好要求暫時關機。
隨著社群網路、通訊工具的發展和普及,我們和其他人之間的聯繫更容易也更多了。點頭之交常有,無所事事的哈啦哈啦更多,真正的歸屬感,需要靠互相尊重與自我認同,不然再緊密的關係,也會在瞬間消失。
我們有潛力完成偉大的事情,但我們不可能做到我們設想的每一件事,就像凌晨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一樣。
你可能有許多朋友,但是有多少人會讓你在三更半夜有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打電話過去?有多少人能夠包容你,跟他們說內心深處的真話?又有多少人讓你覺得跟他們一起搭電梯,即使相顧無言也很舒服?
我們做的大部分事情,尤其是在職場上,都是基於試圖保持控制:流程、規章、策略……。我們計劃和執行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掌控那些固有的不穩定因素。我們建立多少條條框框,我們時常會打破它們。不然的話,我們每個人早就個個瘦身成功、有型有款了。
刻畫人生體驗,此行程有下水行程,每個人都自備了涼鞋替換,並有攜帶遮陽帽、防曬乳和防蚊液等。潮澗帶的風好大,偶爾一陣巨風吹來,就像要把人吹倒了。我們是人,IQ比較高,了解遇到困難,可以手牽手互相依靠。可是蚵仔遇到困境,靠什麼呢?蚵仔的殼,被人用一條條的繩子,串成一串一串。感覺他們好像可以心連心,其實他們誰也顧不了誰。他們是浮游物,也靠浮游物生存。
蚵仔是靠浮游生物長大的,漲潮的時候有東西吃,才會長得好,長得肥。但退潮的時候,往往就沒有東西吃了,所以就長得乾乾扁扁的,是可憐,也是無奈,反正長大了,還要供人們飽餐一頓呢!不要這麼快長大也罷!
我彷彿聽到蚵仔說:「不管你是什麼,都要全力以赴。不要留下任何空間給藉口,確保自己只能被自己的價值審判,發現自己的不足之處。我是蚵仔,就該勇敢的做蚵仔。」
來到潮間帶,我們用閩南語,異口同聲道:「摸蛤仔兼洗褲。」熱心的導覽老師,請志工們幫忙,帶著盲友們去摸黏在石頭上,那奇形怪狀的蚵仔。並向盲友們介紹燈塔的意義,還有介紹風車發電的價值。
我在這裡看到許多鐵牛車,帶遊客去摸文蛤、抓蝦,又看到有人抓到大隻的螃蟹,說要快點交給餐廳。我的心就不由得糾成一團,好殘忍啊!我多麼希望:每個人都有一顆柔軟善良的心。我告訴自己,回去就開始吃素吧!忽然又想到:其他生物也有生命,凡事互相效力,就不這麼難過了。
於是,我體會到:了解自己的角色,才能夠激發自己的動力。了解自己生命的意義,還能提供健康的視野,讓我們更加寬容和忍耐。讓我們認識到我們其實和身邊的人,有很多共通之處。當你最終認識到你並非與眾不同,或自己卻擁有特殊能力時,你就更容易和身邊的人和睦相處,也會更開心地和自己相處。
我們協會的工作人員,有盲人也有很多明眼人。我們在一起很快樂,工作雖然很忙,但卻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其實不是盲人才需要人協助,我們眼睛看得見,卻也常常需要他們的幫忙。
以前的我,是一個不論在工作上、生活中,都是很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除了獨立個性之外,我常會拒絕別人的幫忙,因為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直到有一天,主管教了我一個觀念:「每一個人都喜歡有被需要的感覺!接受別人的好意付出,除了讓我們之間感情更緊密之外,也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有被需要的感覺,從而提升對方自我認同和自信!」
後來我也發現自己總在幫助別人的時候,得到最大的快樂!從此,我就不再拒絕別人的主動好意了。每次適度的接受別人的幫助,我很驚喜的發現自己不再這麼累之外,也跟同事培養更深厚的情感!放下過多的尊嚴,試著接受別人的好意,受惠的其實是彼此!
中途到休息站,停車讓大家方便一下。有一對盲人夫妻,為了買一點東西慢了些,結果怕車子開走,又怕大夥兒等太久,不好意思,就跑得好快,鞋子都掉了。
我在他們身邊,一直喊:「不要跑,我們用走的,慢慢來。如果不小心滑倒,我還要送你們進醫院呢!多不划算,開玩笑的啦!」
我希望他們知道,坦然接受別人的好意,是一種自信的表現。習慣以負面的挑剔,回應正面的好意,結果是傷人害己,造成彼此的隔閡。
褪色的花,總是最美麗的;錯過的電影,總是最好看的;失去的情人,總是最愛的,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幸運的我們,什麼都沒錯過,我們珍惜這短暫的相逢,永遠的彼此祝福。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天黑了,吃過豐盛的晚餐,我們該回家了。大家陸陸續續的上了車。當車子慢慢開動時,車內車外的人,隔著車窗,依依不捨的揮手道別。夜幕低垂,天邊悄悄升起一輪明月:「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作者3歲因出麻疹,導致雙目失明。本文摘錄自《可愛的我2:盲人星球》一書第152~160頁,感謝白象文化慨允轉載。)
我生活一向過得比較優渥,從不為收入的多少,來決定工作的去留。因為,家境好的緣故,我熱愛工作,但與其說是為了生活,毋寧說是為了無聊。我是一個習慣於用工作來增加樂趣,用工作填補空虛的人。
最不幸的是那一年,得了一場奇怪而影響我終生的疾病,它不僅破壞了我整個外型的美,使我失去了每一個女孩應有的驕傲和自尊,我總以為我的幸福將從此把我摒絕於門外。當我從父母焦慮的愛護與看護中,九死一生的逃出來,我失去了一雙代表靈魂之窗的眼睛,並且在我身上,留下了一個難看的身材。這種缺陷與日俱增的困擾著我,苦惱著我,無數次想從這人生的舞台退出,又無數次被父母親的愛拉了回來。
當時我常哭吼著,慘白著臉,搖頭,沙啞的喊:「我沒用了,我死了算了。」我也常淒厲的,肝腸寸斷的哭了又哭;我也常尖銳的朝向父母大叫:「我不想活了。」我也常不自主的拼命推他們;偶爾又虛弱的癱坐在地上,無助的哭喊。
媽媽總說:「以前我等你長大,現在我等你有信心。」他的語氣溫柔親切。
父親總是笑笑拍拍我的肩。他說:「堅強點吧!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個盲人而已!別人可以活得很好,你當然也可以。」
我多麼希望自己是個美麗的女孩,一個懂得生活的女孩,可以像彩虹一般,當下過雨,大地顯得清新的時候,把自己的美麗做一次熱情的表露。可是談到美麗,無形中我就要感慨萬千,幸好認識他,他使我殘缺的日子,有了豐富的人生。感謝他沒有因為我生病、失明、變醜而遠離我,反而更加照顧我、愛我,讓我有勇氣拾回自信。
那天他擁抱著我,熱情的一笑,笑得那麼狂傲,幾乎使我難堪的面紅耳赤,真想好好罵他幾句。
他說:「難道你不知道你真的很美麗嗎?」
我說:「挖苦人、開玩笑也要有分寸呀!」
他說:「你別生氣,美麗不是只有外表的感覺,一個深入人格深處的美麗,才是真正的美麗。」
自從生病之後,我變得善怒,情緒像浪潮般地不斷起伏著。高興的時候,我就像是一個在睡夢中被晨光喚醒的小鳥,會「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低潮的時候,我又像深夜窮巷裡的一個人,渾身散布著朦朧與倦怠,好像無論我是屬於哪一種情調的女孩,都讓他覺得有無限的美感,因而使他願意接近我、想了解我。
這天他顯得很高興,便約我到他家做客,我爽朗的答應了他的邀約。他把我安置在一張靠窗的沙發上,隨後又替我倒了一杯水,牽我的手去碰觸放在我正前方的茶杯。他說:「茶杯在這裡。」他的聲音好溫柔,好體貼呀!我覺得他很可愛,我們談得很愉快。
他說:「在經歷滄桑和磨練之後,我們對人生才能多一些反思,多一些深刻的體悟。」
我說:「漫長而似乎又短暫的人生,總會在心裡留下各式各樣的記憶,關於我們曾經邂逅的人,關於我們曾經經歷過的事,對不對?」
他接著說:「還有我們曾經越過的風情、風景,或美好的事,亦或是痛苦的事。」
我說:「有些值得我們用畢生去懷念、去玩味,有些則需要我們努力去丟棄、去忘記,對不對?」
他又牽起我的手摸他的頭,他點頭表示同意我的說法,他表現得神采奕奕,像是一個執著、有為的青年,他身上還有一份特有的仁慈、瀟灑、懂得生活、懂得生命的風格。我告訴自己:「好像真的不能沒有他了,他在我的生命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
天已漸漸的黑了起來,這夜我幾乎徹夜未眠,想到他的好,每次都會把我帶到另一個夢境。每當我想作夢,而夢又不來找我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他。只要稍靜下心來,想著他我就能作夢了,而且我還能用我的思想安排一些夢中情節,或曲折的故事。我一向習慣生活在現實之外,還會為自己安排了一個像夢般的故事,我是一個特別願意活在夢裡的人。
自從那天我們的黃昏之約,感情就日益加深了。我和他相處久了,知道他是個絕頂聰明,善良、熱情,但有時也會想任性放縱一下的男孩,想到他所有的好,就不得不讓我想起小時候的我。我愛我兒時那對水汪汪的眼睛,我愛我那柔黑的頭髮,那一嘴殘缺不全的乳牙,那可愛的薄嘴脣,還有那散布在滿臉的笑,這一切給我許多的回憶和美感。誰也沒想到一場大病,不但整個毀滅了我的美麗,同時也讓我失去了自信。我是一個任性固執的人,在他面前的任性及撒嬌,可以看出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即使偶爾打破了碗盤、打翻了水,他也能笑笑的收拾乾淨,一點也不會讓我覺得難堪。
我這樣想:「現在的我雖然有些瘦小,但皮膚白皙,臉頰紅潤,因此,並不難看,還不算醜吧!配上聰明的他,應該是有資格的。」在我認識的人裡面,像我們感情這樣好,這樣纏綿的,幾乎很少。他對我的照顧,所承受的忍耐和關切,實在是比一個最好的特別看護,要理想的多。
天下有多少事,是不由得人去安排的,像我這樣以為與幸福絕緣的女孩,居然也會有一天,情不自禁的去敲那扇愛情之門,因為我也和其他的女孩一樣,被上帝編排了一個無法忘懷的演員。我羞澀的樣子,像似含苞待放、跳躍著無窮智慧,更似乎涵蘊著多少股幽怨,這些複雜的情緒,誘惑著我想去接近他。他的聲音很溫柔,這使我立刻感覺到他是一個相當和睦可親的人,我認為這是溫柔謙卑的象徵。偶爾無意中跟他說了一句話,一種溫暖如春的氣氛,從他的身上放射出來,就會使我有一種難言的舒暢,這感覺推翻了我不敢戀愛的理由。
我這顆與其他女孩有著同樣感情的心,何嘗不需要愛情呢?對於他的關愛,我不免振奮,只是午夜人靜,我有時又理智的回絕了他。我幾乎固執的認為像我這樣固執的女人,多半是不會得到理想的幸福人生。何況我還是一個一直被父母疼愛著的嬌寵女孩。
一個不具分量,或者必須靜待別人施捨的愛情,我寧可不要,況且我更明白對方是超越外型的荒蕪,來探測我心中的繁榮。我也會為了他因為我,在外面忍受別人投給他異樣眼光,而感到不安和自卑,因此我會不自覺理智的回絕他的愛,除了感謝他的善心外,我曾告訴他,我是一個獨身主義者,我願意以我的幸福做犧牲,去乞求上帝對人們的愛。這一份取用不盡的營養,含了我心園中無數量的奇花異草,而使我渾身充滿了生機。我想凡是肯和我們接近的人,多半是心理、身體上有疾病的,或是有極大痛苦的人,亦或是特別善良、有愛心的人。因此,對於生、老、病、死,我有著太多的了解和閱歷。
讀小說是我的喜好,在小說裡,唉!我看見過多少被疾病擊垮,而造成生離死別的恩愛夫妻?我又看見過不治之病,而拖走多少年輕力壯的人們?我還看見過多少因遭受意外傷害,而導致家破人亡的無奈呢?這些不斷從小說裡出現的悲劇,經常在我的腦海裡轉來轉去,無意中沖淡了我追求人生歡樂的情趣。無可諱言的,在這漫長的人生旅途中,偶爾忘記我外型的缺陷,但在無可避免的愛情戲劇中,我常常可以警戒自己,愛情和我的青春就像流水一樣,似乎是存在著,卻又會快速不自覺的溜走。
他比我自己還知道,儘管我失明了,但我的心情還是可以開朗的。他調侃的說:「疾病不會擊垮你,只有失戀才會打倒你。」
我害羞的說:「討厭!你又知道了。」
今天的我,可以任由別人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了,也可以自在而直挺挺的坐著,任由別人了解或不了解我的心事。常有人看到我的沉著,欣賞的笑了笑,過去的機警與羞澀,實在不能和現在的明月照人相提並論,現在真的不同了,大多數看到我的人,都是點點頭,表示我的開朗和可愛。我悄然謙卑的領略不少人生舞台的戲劇變化,演這個大多時候沒有被人注意的角色,但正因為我偶而也有機會到台上的關係,我似乎比台下的觀眾,把人生的悲歡離合,看得更清楚更貼切。為了防止我外型的缺陷,我用心的培育自己美的情操,因此我從小就背過許多美麗的詩篇,並且讀過世界上許多有缺陷的人的故事,和許多偉人的奮鬥傳記,這樣不但增加了我的知識與求生的意志,而且正因為這個修養,才使別人看得起我。
父母因家中只有我一個人眼睛看不見,所以讓他們感到特別的內疚,因此他們所給我的關愛,常千百倍於平常人的父母,因而使我更加嬌寵。因為有父母無微不至的照顧,又有他愛的鼓舞,最後我終於決定,勇敢的並且有用的活下去。
我深深的感到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受疾病的摧殘與傷害,我想盡了方法,培養興趣。我苦學是想用一種力量,來彌補我外型的缺陷,特別想在文學方面細讀,享用這些豐腴而卓越的養分,在我內心拓殖一座燦爛的花園。我平常就喜歡練習寫一些詩、詞、散文,因而使我敢把這段無法忘懷的雜事寫下來。我知道在人間,我的生命既不重要,也不偉大,但請容許我,羞澀的把我這點愛的涓滴,遍灑到我所接觸的人們身上。
前不久他帶我去一家義眼中心,把失明的兩眼,換上了假眼,雖然視力是無法看見,但這樣比較好看,可以安慰自己,也可以讓看到我的人,感覺好些。
深刻的感動,來自情感的認同。真愛讓我體會到,人生的旅程並非完全是坦途,有幸福也有悲傷,有快樂也有痛苦,人生的冷暖,世態的炎涼,既然不能迴避,就該學會坦然面對。
(作者3歲因出麻疹,導致雙目失明。本文摘錄自《可愛的我2:盲人星球》一書第223~230頁,感謝白象文化慨允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