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分享】用心看世界 原來黑暗這麼明亮

化苦難為一身祝福——朱芯儀



就讀台灣師大特殊教育系時,在課業上,每個學期初,芯儀必須寫信給各科老師說明自己的情況,請老師先提供參考書目及教學大綱,她再依性質及內容請人錄成有聲書或申請製作點字書;同時徵得老師同意進行課堂錄音,並和老師討論報告繳交及應考方式。若有需與同學合力完成的小組作業,則要先想清楚自己可以勝任或無法達成哪些工作,再和同學說明討論……

一般大學生選完課之後,可能只要面臨「要不要蹺課」,或是「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在社團及打工」之類的抉擇;對芯儀而言,功課上的每個環節都是仔細思考、推敲與實踐的過程,她必須花費數十倍於其他同學的時間與精力,才能達到相同的學習品質。

她抱著這樣的態度用心生活、讀書,以總成績第一名大學畢業,並且順利進入台灣師大心理與輔導學系碩士班就讀,研究所畢業論文則獲頒台灣輔導與諮商學會「優秀博碩士論文獎」以及愛盲基金會「視覺障礙研究獎」。2010年,她更通過考試成為高考及格的諮商心理師。



焦點解決的正向力量

芯儀最終的目標是成為專業助人者,學術研究則是充實能力的百寶袋。然而,除了在學業上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穫之外,她的就業之路卻是一路跌撞,處處碰壁。

芯儀記得當年大學聯考前,拜訪師大心輔系主任爭取開放視障生名額時,主任問她︰「諮商輔導很注重當事人的非語言訊息,你曾想過失明對於學習心理輔導可能產生的影響嗎?」芯儀胸有成竹地回答︰「心理輔導重視的是用『心』而不是『眼睛』,用心去感受一個人,必定比用眼睛去看他更加深入。」

言猶在耳,當理想面臨現實的考驗,她必須接受嚴酷的社會眼光,以及失明對於工作實質上造成的不便。

大四時,芯儀打算和同學一起參加義務張老師的儲備訓練,但在報名階段就被拒絕。爸爸和她沙盤推演後,陪著她與承辦人面談,將機構的疑慮一一討論、化解,她才如願接受培訓。

接著經過三個階段的課程,與三百多人在錄取率僅百分之十的競爭下,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她才終於被錄取成為正式的張老師。

即便通過訓練,值班時,眼看其他人紛紛被叫到代號而去接電話或晤談,芯儀始終沒有個案預約;有些被安排與她晤談的個案發現面對的是視障諮商師,甚至會抱怨權益受損;由於無法正確判斷許多非語言訊息,也使她拙於即時感知當事人的情緒……,許久不曾如此徬徨無助的芯儀不禁陷入低谷。

此時,媽媽在職場上也發生重大挫折,她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被迫提前退休,因生活無所寄託而跌進深深的憂鬱中。芯儀運用專業技巧,陪伴媽媽走過這段晦暗的旅程,她發現,自己並不是所學不精,只是沒有發揮的機會。研究所一年級時,她又接觸到「焦點解決」學派,彷彿得到一把萬能鑰匙,徹底解開她的心結,也開啟了屬於她的、充滿正向鼓勵的諮商世界。

「焦點解決」是一種心理諮商方法,強調正向積極面與問題解決方向,這與芯儀的人生觀不謀而合,她學習將專注力放在發掘自己優點,而非改善缺點。

義務張老師設有督導制度,芯儀的督導恰巧也服膺「焦點解決」學派,每週督導時,重點都不在糾正她的錯誤,而是與她討論一週來的進步,由進步推展到更進步。當心中的正向力量萌發,她也自然而然建立起自己的諮商風格。

與個案首次見面時,芯儀一定會說明自己的視力狀況,以及可能對諮商造成的影響,請對方配合儘量用語言取代點頭、搖頭等方式溝通;並且取得對方同意,讓她握著對方的手,或拍拍對方的肩膀,以即時感知對方的情緒。

於是,從剛開始以為只要用心便「無所不能」,到無論如何用心都「無能為力」,再到清楚了解自己的「能」與「不能」,芯儀發現,與精神疾病個案協談似乎最讓她得心應手,而語言表達能力不佳的兒童,以及有暴力傾向的當事人,則是她必須迴避的對象。

芯儀笑著說︰「後來,社區很多精神疾病個案開始指名找我協談,也許他們覺得同為天涯淪落人,和我談完心情會特別舒服。」



命運比個案多舛的諮商師

許多個案認為心理師總是高高在上,自己的痛苦根本無人了解。但面對芯儀時,他們看到眼前這個人受的苦難比自己更深、命運更悲慘,不知不覺便打開心防。芯儀也從不以「助人者」自居,她說︰「我向來不用『幫助』這個字眼,我喜歡說『合作』。我並非自以為是的幫助你,而是你來教我,我可以如何協助你,所以我們之間是共同合作的關係。」

因此,芯儀從不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如果對方的生命故事令她動容,她會真誠的流下眼淚,她讓自己更透明,消弭彼此的距離;她不是已解脫的大智慧者,她與個案一起在紅塵中承受命運的不公平,共同尋找掙脫桎梏的方法。

由於必須使用大量語言與個案溝通,芯儀充分發揮想像力,善用各種譬喻。有次,一對因女兒中途失明而造成親子關係緊張的父女前來求助,她用溫水使蚌殼輕易吐沙的概念,引導從事廚師的父親耐心等待女兒自動打開心防;又以蚌殼化沙粒為珍珠為例,勸導女兒面對困境,迎向更美麗的人生。

芯儀說︰「對視障家長而言,最難的就是放手。一方面,台灣的家長普遍不信任孩子,不相信孩子具有極大的潛能,更不相信孩子能獨立完成任何大事。另一方面,視障家長往往有很深的罪惡感,他們認為,只要我保護你,就可以消除我的罪惡感。所以永遠走在孩子前面,或者手握方向盤,為孩子決定一切。」

芯儀想起失明後,父親對她說︰「因為你看不見,我必須很殘忍的讓你學一些別人可能十年、二十年之後才需要學習的事情。」當時,芯儀完全不能理解話中的涵義,多年後她才了解,由於父親毅然放手,她必須獨力面對自己的殘缺與不完美,自我接納之後再學習欣賞自己、重新建立自信,正向看待自己的失去,這艱難的過程其實需要家人比視障者更有信心,讓視障者有機會發揮潛力。

倘若視障朋友的家庭支持功能不彰,芯儀認為,最好的方式就是接觸「黑暗對話工作坊」。因為視障者最大的問題就在於無法悅納自己,這其實也是多數人的問題——憤恨另一半難溝通、主管不公平、同事排擠我、朋友背叛我、人情澆薄……,卻不願承認那個最深層的原因,其實是討厭自己,無法接納自己某些難以啟齒的缺憾。

當我們接觸過「黑暗對話工作坊」,便會發現有缺陷的人生並不是註定軟弱、只能等待同情與援助,若我們願意努力,必定可以呈現生命的意義與價值。當黑暗對話培訓師站上台,聚集的是充滿敬意的眼光,他們用不同方式活出生命的精彩,這樣的生命典範才有可能撼動那些自怨自艾的靈魂。



傷與痕理論

對芯儀而言,進入「黑暗對話工作坊」接受培訓師訓練,是再一次不向命運低頭的挑戰。由於右耳失聰、右眼全盲,芯儀平日皆倚賴左眼微弱的識別能力加上雙手的觸覺。旁人看來她的動作奇快、行動自如,其實是大膽摸索加上小心判斷的經驗累積。然而,「黑暗對話工作坊」培訓師必須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房工作,此時所有的光覺皆消失,視障者仰賴的聽聲辨位,對她而言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從接受培訓師訓練課程開始,芯儀便感到強烈的無助。十多年來,她早已欣然接受視力殘缺所帶來的不便,甚至悅納隨著時間流逝,視力更趨惡化的狀況。沒想到加入黑暗對話之後,她發現自己連當視障者的資格都沒有︰她無法分辨其他人的位置、無法利用聽覺了解環境的變化、無法自在行動。她必須承認一個從來沒有想過的殘酷事實︰她不僅是弱勢,而且是弱勢中的弱勢!

在培訓課程中,芯儀幾次忍不住在黑房裡默默哭泣,有些話不斷在心中迴盪︰「你真的能勝任培訓師的工作嗎?你還是趕快放棄吧!」回家的路上,心底的衝擊仍不斷拉扯,她第一次意識到失聰竟然使她幾乎完全失能;更令她驚訝的是,原來她並沒有接受自己所有的殘缺。過去她以為自己的沒問題,其實只是昧於現實的樂觀。她覺得自己完全被打敗了。

幸而,多年來芯儀早已練就了解決問題的習慣,這是她從不斷的挫敗中體會到的「傷與痕理論」。她說︰「心裡有傷口絕對不是拿紗布去包住它,因為任憑我們如何掩飾,別人隨口一句『你又看不到』,或是發現別人唾手可得的事,我卻做不到,這樣隨時輕輕一戳,傷口便可能立刻血流如注。所以,唯一的方法便是取下紗布,讓傷口和空氣接觸。剛開始會很痛,但是它會逐漸結疤,然後不再疼痛,我們才有可能將這個疤轉化為生命中很重要、很美麗的特色。」

芯儀決定「認命」,不再企圖遮掩,坦然面對聽力的障礙,並且敞開這個傷痛,讓其他人知道聽力問題帶給她的困擾。於是,所有「黑暗對話工作坊」的培訓師都來協助她︰順子教她用觸覺定位,捷哥讓她優先挑選最適合的位置……

芯儀說︰「當你面對自己的無能,你才會發現還有很多可能,其實有各種方法可以解決你的問題;如果你不肯面對,一走了之以後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面對生命的打擊,她選擇正面迎戰。



最真誠幸福的團隊

除了消極尋求協助,芯儀在下課後回家拚命練習尋找方法。她打開電視,然後蒙上眼罩坐在轉轉椅上隨意轉圈,再判斷電視機的方向。她發現,如果電視沒有持續發出聲音,她便無法辨別電視機的位置;另一方面,她的頭必須轉動得非常快速,只要稍有猶豫,判斷就會變得更困難。

五天的培訓師課程結束前,芯儀寫了一封長信給「黑暗對話工作坊」總培訓師朱閔,說明自己的狀況以及嘗試的努力,她明白表示︰「如果我不合格,請你務必刷掉我;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以,我願意全力挑戰這個機會。」

朱閔看了這封信後深受感動,他不但將這封信轉寄給所有培訓師,並在結業時將第一張合格證書頒發給芯儀。

後來,朱閔回到上海,當地有位單側失聰的朋友一直想成為培訓師,朱閔過去始終有所疑慮,因為芯儀的例子,他決定給這位朋友一個機會。事後證明,這個人在黑房中的表現也非常傑出。

雖然在黑房中壓力非常大,但芯儀卻因此重新了解自己,這是千金難買的經驗,而且培訓師之間真摯的情誼,也激勵著彼此成為更無私的人。芯儀說︰「我從來沒有參與過如此真誠的團隊,在這樣的氣氛當中,我們發現自己更多善良的面向,於是每個人都生活得愈來愈幸福。」



樂觀迎向天命

2013年5月,芯儀和相戀三年的男友步上紅毯,另一半比她大14歲,成熟穩重卻不失赤子之心。婚前,芯儀的父母和男友攤牌,爸爸說︰「以後你老了、病了,芯儀恐怕沒有能力照顧你,你最好考慮清楚。」他堅定地回答︰「如果我不結婚,以後一樣沒有人照顧我。」

芯儀笑說︰「他從來不會花言巧語,就連求婚都沒有特別的表示,我有時會在心裡暗罵他︰『你未免也太誠懇了吧?』」儘管如此,芯儀記得他們第二次見面時,他選擇帶她去看電影《慾望城市》,原因是這部電影他已看過,可以講解給她聽。

這樣平實而雋永的情感,正是吸引芯儀願意與他攜手相伴的原因。

未來,芯儀會繼續「行動心理師」的旅程,應各地邀請為需要的朋友服務。台灣社會還沒有為視障的專業助人者設置好舞台,但芯儀早已不在乎這些現實的限制。多年來,她體認到自己的生命課題便是「順天應時」,她會隨時做好準備,迎接天命;無論上天送來的是幸運或挫折,她都會微笑以對,欣然接受。

剛失明的時候,當芯儀持著手杖走在路上,感受到路人異樣的眼光,她會揣想別人的想法︰「真可憐,這女孩年紀輕輕就看不見,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她會昂首迎向陌生人的注目禮,並相信對方一定在心中驚呼︰「哇!怎麼會有這麼正的視障美女?」年華終究會老去,但這顆美麗、善良,持續幫助、關懷別人的心,將不斷地發光發熱,為世界帶來更多的希望與活力。

(朱芯儀15歲因腦瘤多次開刀,右側身體留下中風般的後遺症,雙眼失明,右眼乾澀、無法緊閉,右耳聽不見,右手、右腳極不協調。目前為心理諮商師。本文摘錄自《用心看世界 原來黑暗這明亮》一書第54~66頁,感謝「財團法人愛盲基金會出版中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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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有愛,哪裡就有眼睛—張金順


盲用電腦的先導

進入(啟明學校)國中後的順子和小學時期有如天壤之別。他很快就學會點字,再也不需為識讀所苦,考試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每學期都考第一名。當時學校正開始推動盲用電腦,老師看他功課好卻整天閒晃,便叫他加入學電腦的行列。

然而當時中文盲用電腦尚未問世,順子和同學只能使用一般電腦,花費許多心力背鍵盤,但沒有語音、沒有點字觸摸顯示器,盲目地亂打一通,輸入的資料正確與否也無從判斷。順子說︰「我覺得設計鍵盤的人真是白痴,英文字母竟不按照順序排。」當然日後他才了解,鍵盤設計自有其方便性的考量。

在這種情況下,順子和其他一起學電腦的同學都覺得苦不堪言,但是老師每天清晨六點多就來陪他們練習,直到晚上八點才回家。他覺得很感動,心想不能對不起老師,才靜下心來認真學習,逐漸對電腦產生了興趣。

高中畢業,順子以優異的成績進入淡江大學歷史系,輔修資訊管理系;歷史系訓練他思考的角度與態度,資管系則滿足了他對資訊世界的求知若渴。

大四時,他加入淡江盲生資源中心「中文盲用電腦研發團隊」,1994年推出「中英文點字有聲即時雙向轉譯系統」,視障者可透過點字或語音直接閱讀一般文字;1995年,「點字觸摸顯示器」研發成功,中文盲用電腦正式問世。

此後,視障朋友可以輕鬆裕如地使用電腦,游標移到哪裡,螢幕上的訊息便可轉換成點字,也可以播放出語音;甚至可符合視障朋友的使用需求,將鍵盤設定成點字模式。

2002年,「視窗導盲鼠系統」整合完成,這是台灣第一套與微軟視窗軟體相容的視障輔助軟體,堪稱國內盲用電腦劃時代的分水嶺。從此盲用電腦漸趨普遍,視障者能夠和明眼人一樣悠遊於網路世界,獲得資訊的速度變快,大幅擴展視障朋友的生活層面。

接著,盲生資源中心建置了國內第一個視障者介面之「無障礙全球資訊網」,又研發出「口述影像戲劇輔助觀賞系統」,協助視障者輕鬆欣賞影片;完成「視障中文字形字義查詢系統」,開發華人第一套協助視障者書寫的文字辭典,改善視障朋友使用點字輸入法時,經常發生同音字混淆的問題。

盲生資源中心並受教育部委託,建構「華文視障電子圖書館」,將三百萬筆書目資料製作成電子點字圖書,同時具備「全文檢索系統」,縮短視障朋友苦苦搜尋資料的時間。這套電子圖書系統不僅有電腦版,同時也有光碟版及手機版,隨時隨地為視障朋友補充心靈糧食。

這一次接著一次造福視障者的歷史性突破,順子都在團隊中貢獻他的智慧與心力;他不僅是改變世界的人,也是其中的受惠者。他說︰「我從小就很羨慕別人可以坐在樹下讀書,現在無論坐捷運、走路或睡前,我隨時都可以聽有聲書。」


咫尺之內見千里之外

這些不斷推陳出新的軟硬體研發,都是為了協助視障者走出封閉的世界。但是盲用電腦對於視障朋友是全然陌生的東西,很難透過自學了解如何使用電腦,因此盲生資源中心於1996年首創「盲用電腦訓練首創全省巡迴推廣教學」,到全國各地為視障朋友提供電腦教學課程。從此,推廣與研發成為順子的兩大重要工作內容。

對視障者而言,電腦不僅是一項跟上時代的技能,更是「欲窮千里目」的輔助工具,隨著電腦科技的日新月異,電腦教學也須與時俱進。當微軟推出新的版本,順子便得立刻設計課程;過去的MSN、Skype,乃至現在最流行的臉書、手機App,只要是適合視障者使用,或是正在流行的軟體、網站,都是他教學的內容。

由於視障朋友只能靠摸索學習,所需時間是明眼人的數倍甚至數十倍。順子說︰「明眼人的學習是點、線、面三度空間學習,但視障朋友僅僅只有『點』的學習。」畢竟盲用電腦研發是為幫助視障者解決問題,老師必須具備足夠的耐心,更要有創意,將明眼人一目瞭然的操作,透過不同的方式讓視障朋友理解。

那麼如果學生為盲、聾、啞多重障礙,又該如何教學呢?盲聾啞人士與外界溝通最常使用「手指語」,意即用雙手的三根手指當作點字符號,對方在這六根手指上打點字,他們就可以明瞭意思。

有「台灣海倫凱勒」之稱的劉育伶,就曾是順子的學生。育伶視障、失聰又無法說話,但個性樂觀又好學。幸而順子教她的時候,她已學會點字。順子說︰「其實我一點都不厲害,教她學會點字的老師才偉大。」

即使如此,順子仍得特別費心讓她理解抽象的概念。他說︰「剛開始覺得她簡直像鸚鵡,我問她什麼問題,她就回我一樣的問句。我們經過很長時間的溝通,她的改變是把『你』改成『我』,例如我問她:『你吃飽了嗎?』她就回答:『我吃飽了嗎?』」

順子教育伶電腦時,她才念小學,多年後她順利升上大學,隨時可透過即時通與同學聊天。盲用電腦將她從禁錮的世界中釋放出來,讓這個愛笑的女孩有機會和別人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此外還有肢障的視多障孩子。孫永寬是視障的腦性麻痹學生,他的智力正常,但身體自主困難。一般人經過練習,便能在鍵盤上彈指如飛,很難想像操作鍵盤其實是非常精細的動作,順子第一次教他打「孫永寬」三個字,就花了好幾個小時。因為永寬必須花很多時間找鍵盤上的字,好不容易找對位置了,卻因為肌肉不聽使喚,不小心按到別的鍵,又得重來一遍;如此反覆多次,才能打出一個正確的字。

但永寬毫不氣餒,他的學習精神讓順子非常感動,於是順子請同事幫忙,為永寬設計一個特別的鍵盤,在普通鍵盤套上一塊鐵板,把永寬容易按錯的鍵遮住、常用的鍵墊高,剛開始只露出四個按鍵,當他比較熟悉後,再逐漸增加。

這段課程結束後,順子連續幾年都收到永寬寄來的教師節電子賀卡,順子欣慰地說︰「這表示他已經會打字了。」這些盡全力突破極限的孩子,不斷給予順子更多的能量,使他在這條教學的道路上堅持不懈。


教學相長無限擴張

教學十年後,順子在工作之餘,以兩年的時間,將教學心得並參考許多資料匯整成《中文盲用Windows學習指南》一書。這是國內第一本盲用Windows書籍,由盲生資源中心製作成電子檔、點字書、紙本、光碟等不同版本,即便是完全不懂盲用電腦的視障朋友,也可按部就班看書自學。

過去視障朋友需要反覆聽課、練習才能記住電腦使用方法,即使長途跋涉也必須把握每次上課的機會;如今一書在手,上完課後有正確的學習指南可以在家反覆練習,大幅提高了盲用電腦學習的效率。

由於順子對業務的熟悉,近幾年盲生資源中心推出新產品,幾乎都由他負責在媒體上向大眾介紹,甚至被派往大陸對全中國盲校校長分享工作成果。又因為台灣在盲用電腦研發的成績斐然,順子每隔幾個月就要出國一趟,前往大陸及東南亞,介紹最新的觀念或產品。

2011年,中華電信公司與盲生資源中心推出「視障電話客服整體解決方案」,設計出適合視障者的操作介面,加上完整的配套措施,為視障朋友增加了新的工作機會。其中委託單位的業務分析、操作的介面設計以及職前的使用教學,順子都是重要的一員。

這套計畫為視障朋友開展出新的就業職種,得到其他國家的肯定,順子先後前往北京及馬尼拉,協助當地成立視障電話客服中心。

雖然屢次站在鎂光燈下,但順子從來不認為自己居功厥偉,他堅信團隊的力量,任何一件偉大的成就都是眾志成城的結果。他的個性低調、冷靜,但一群朋友為理想奮鬥、合作的精神,卻往往觸動他心底最熱血、溫柔的部分,帶給他滿滿的感動。

從他畢生的理想「盲用電腦研發」,到最熱愛的盲棒運動,以及目前業餘從事的「黑暗對話工作坊」培訓師,都是講求團隊合作的模式。


團隊合作創造價值

盲人棒球起源於1975年的美國,美國布雷里運動基金會於隔年成立「國家盲人棒球協會」(National Beep-baseball Association,簡稱NBBA)推廣盲人棒球,至今在全美已發展出超過四百支的隊伍,每年夏天定期舉辦世界盃盲棒賽。

順子是「淡江盲棒Home Run(紅不讓)隊」成軍後的第一任隊長,早在盲棒正式引進台灣之前,愛好棒球的淡大盲生便土法煉鋼,用刀將排球割出一個小洞,塞入鈴噹,再補回新皮;投手投球後,打者靠著球發出的叮噹聲決定揮棒方向。雖然克難,卻充滿樂趣。

後來增加專業的設備,除了裝有發聲器的棒球、填充海棉的壘包,防守球員及打擊者都要戴上眼罩以示公平,因此球員之間的信任與合作格外重要。順子說︰「如果彼此沒有默契,跑壘衝刺時,就很容易撞成一團而受傷。」

這幾年順子因工作忙碌無法再參加盲棒賽事,但當時和隊友之間相互激發出潛能與力量的過程,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

如今他在「黑暗對話工作坊」也能感受到同樣團隊合作的力量。工作坊從準備工作,到黑房活動、光房分享,每個人除了要顧好自己,協助別人失誤的地方,這種彼此關心的情誼,是順子很珍惜的工作環境。

剛開始時,他認為「黑暗對話工作坊」失於表面而欠缺深度,但當他到上海接受培訓師訓練後完全改觀。

他發現,「黑暗對話工作坊」要求從不同角度觀察學員,並提出特別的觀點,這和他在程式設計的工作理念不謀而合;而工作坊訓練他們語言的表達能力、統整能力,也與他訓練電腦儲備教師的基本要求若合符節。

更重要的是,順子說︰「我的工作就是希望盲人有接觸資訊的機會,之後可以拓展到生活、學習、溝通、就業,在各方面給盲人機會。」「黑暗對話工作坊」提供視障者另一種新的工作環境、新的心靈視野,恰與他的核心價值殊途同歸。

「黑暗對話社會企業」不僅提供視障朋友工作機會,同時也規劃許多教育訓練,順子印象最深的是專為培訓師舉辦的「高空繩索」活動,讓培訓師有機會走出戶外做更多元的嘗試。他說︰「教練講解了一個小時,我們仍如霧裡看花,但實際體驗不到五分鐘,便完全了解在高空走繩索是怎麼回事。」

那次活動結束,每個人都經歷了一次挑戰自我、衝破極限,其中的感動無法言喻。順子致力於推廣盲用電腦也是相同目的,許多視障朋友對於電腦懷有莫名的恐懼,他希望提供更友善的介面及生動的教學,讓視障朋友更有能力面對挑戰,並獲得更多工作機會。


智慧的眼睛

盲生資源中心不定期會辦理網友會,帶領盲用電腦使用者進行知性之旅。順子會特別在行前與參觀單位溝通,希望能加入聽覺、嗅覺、觸覺的體驗,力圖以視障朋友能夠理解的方式導覽;有時短短一小時的參訪,便要花一整天的時間沙盤推演。

他始終念茲在茲,提供視障者充分的機會,讓他們獲得足夠的資訊,站在立足點的平等。

近幾年,順子的工作重點在手機應用程式的研發,也就是讓視障朋友的資訊取得更方便迅速。以「盲用及銀髮族隨身助理App」為例,它可以「報平安與緊急求救簡訊」,使用者只要先設定好親友電話,迷路時只要幾個簡單的操作就能發送自己的GPS座標與鄰近地址。

這款App同時可辨識新台幣、人民幣、日幣、美金、歐元五種鈔票。使用者用手機拍攝鈔票,系統資料庫進行辨識後,即時以語音告知面額與幣別。

然而影像辨識功能最困難之處在於資料庫的建置,每張鈔票必須拍攝上萬張各種角度的照片,視障朋友無論拍到鈔票的任何一角,系統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加以成功辨識。

因此影像辨識若要普及所有物品,便有賴志工朋友的幫忙。順子利用臉書及Skype,明眼人只要加入群組,當視障朋友上傳手機拍攝的物品影像時,便能即時回傳該物品的名稱,縮短視障朋友辨識物品的時間。

目前最常見的二維條碼QR Code,除了在雜誌或海報上提供消費者優惠的資訊,順子也打算擴大應用在盲用手機應用程式,未來包括名片、藥袋,都可以用QR Code,視障朋友只要用手機拍照,所有資訊都可以化為語音,一清二楚。

有句話說︰「哪裡有愛,哪裡就有眼睛。」因為愛,我們看見別人的需求;因為愛,我們對別人的困難伸出援手;因為愛,順子藉由電子設備,讓視障者達成很多不可能的任務。因為愛,順子為視障朋友裝上了智慧的眼睛,也為自己的生命創造了非凡的價值。

(張金順自小重度弱視,但未獲學校、醫院適妥的對待與診斷,國中才轉到啟明學校,大四時加入淡江盲生資源中心「中文盲用電腦研發團隊」,從事盲用電腦研發與教學工作已20年。本文摘錄自《用心看世界 原來黑暗這明亮》一書第104~117頁,感謝「財團法人愛盲基金會出版中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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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力量—馮俊揚


與電腦再續前緣

2002年初,俊揚進入新莊盲人重建院。第一天晚上,他聽到兩位同學聊到從事按摩的青光眼患者,由於不斷刺激手部的末梢神經,最後終將失明。這項道聽塗說的消息,根本還來不及向醫師求證,就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濤。原先他下定決心花兩年時間學習的技藝,竟有可能成為害他萬劫不復的兇手。

他沮喪的想立刻打包回家,幸而教務主任柯明期老師對他諄諄教誨。柯老師是在二十多歲打籃球時,不慎在衝撞中眼睛受傷失明。柯老師勸告他,按摩是重建院教授的主要技能,但除了按摩,還有很多技能可以學習;更重要的是學會生活自理,往後不用依靠別人。

俊揚繼續留下來,但他對按摩已喪失興趣,幸而還有鋼琴調音及盲用電腦可以學習。他很喜歡靜下心來,仔細辨別鋼琴的單音,在單調中卻有著深奧的興味。

電腦課程則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從沒想過失明後還能接觸電腦,而視障者使用的點字顯示器,也讓他感到相當希奇。他將大部分時間與心力投入在電腦學習,從上網、收信等基本生活功能開始,再到網頁程式設計。雖說電腦資訊處理本是他的專業,但盲用電腦的介面仍需不斷練習才熟能生巧。

俊揚的生活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除了在盲人重建院受訓,他更利用寒暑假,到愛盲基金會等社福單位進修電腦課。由於根基深厚,機構還得為他特別設計課程,有時社工甚至開他玩笑︰「這些你早就會了,還來幹嘛?」

但對他而言,確認自己還能夠使用電腦,其實是另一種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雖然當時他還保留相當的視覺能力,在電腦的操作上並沒有太多困難,但隨著視力退化,他深刻體會到,明眼人看過一遍就懂的操作方法,視障者卻可能要練習數十次方能牢記在心。

在重建院上課一年半以後,俊揚開始為重出社會做準備。恰好此時愛盲基金會引進盲用語音軟體「中文盲文計算機系統」,並改名為「大眼睛」。為推廣這套軟體,基金會需要一位電腦老師。

俊揚順利通過考試,他原本還在猶豫是否要中斷重建院課程,但當時面試主管、現任視障服務處謝發財處長提醒他︰「你不該讓準備上課的盲人空等好幾個月。」幾乎沒有猶豫的空間,他接受了立即上班的建議,進入愛盲基金會服務。


從心出發的服務

為讓視障朋友有更多選擇,愛盲基金會引進「大眼睛」中英文視窗軟體,並聘請電腦專才教學推廣。不過自2006年開始,視障朋友可以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盲用電腦軟體,愛盲的老師針對個別需求,採取一對一教學。這樣的做法增加視障朋友的自主權,也縮短了學習的時間。

為鼓勵視障朋友與外界接觸,愛盲的電腦教室設在基金會。但有些視障朋友合併其他疾病,行動不方便,經過評估後,也開放到府教學,因此俊揚也須外出授課,有時地點遠在外縣市,往返就得花一整天的時間。

很多中途失明的朋友,過去可能從未接觸過電腦,如今學習起來倍加艱辛。俊揚記得有位因病導致弱視的中學老師,一心想重返學校復職,因此除了簡單的收發信件、上網之外,甚至希望學會投影檔製作等複雜的操作。

俊揚除了耐心教導之外,更苦口婆心勸她,教學首重清晰,不妨建立自己的風格,發揮自己的長處,勝過隨波逐流之後,反而可能弄巧成拙。這位老師接納了他的建議,心理壓力頓時解除,學習效果反而倍增。

有時視障朋友盼望的是與外界接軌、焦慮自己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俊揚不僅要當電腦老師,還得適時給予心理支持,為對方打強心針、建立自信;這正是視障服務最困難,但最有價值之處。

俊揚兼具視障者及視障服務兩種角色,使他能從自身的需求出發,為學生設想,而謝發財處長也給予他許多指導與提攜。

剛開始,俊揚對於教學並不擅長,謝處長不但訓練他的表達能力,要求他分析問題、釐清立場、設定目標、效益評估,完成後再進行發言;同時更糾正他的口齒不清,直指他「說話像含了滷蛋」。俊揚說︰「即使經常得面對幾乎無法招架的犀利批評,但因為這樣一針見血的建議,我才更清楚自己的問題,可以對症下藥。」

他從邏輯思考、說話方式、口語表達各方面逐步調整,不但教學上愈加得心應手,並進一步開始訓練新進教師,這幾年更升任為資訊服務中心督導。

除了電腦教學之外,俊揚也負責有聲書服務。他招募志工,將書籍逐頁掃描後轉成MP3,或者請志工錄音,從零開始,至今已累積三千多本書。

為了提供更好的服務,他請視障者推薦自己想看的書,發現大家有興趣的書種包羅萬象,包括音樂、醫療、美食、心靈成長、旅遊,甚至裝潢用書。視障者並沒有因視力的限制而停止探索生活的樂趣。


十到二十的人生

從失明第一次開刀後,俊揚每個月都得回醫院測量眼壓,只要眼壓超過正常值,他便陷入天人交戰——開刀,面對未知,接受無常;不開刀,眼壓繼續攀高,視神經持續受損,視力再度惡化。

十餘年來,俊揚已開過三次刀,從睫狀體冷凍術、小梁切除術,到導管植入術。每次開完刀都像在等待命運的判決,紗布掀開的那一瞬間,彷若傾家蕩產的賭徒,等待最後一次開牌。只不過,俊揚的賭注是左眼僅剩的微弱視力。

此外,每天點眼藥水控制眼壓已成例行公事;倘若效果不好,藥水便從每天一種逐漸增加至三種;再無效就需服藥控制。不過,口服藥的副作用甚多,不僅會影響心肺功能,還可能傷腎,俊揚便曾因服藥造成腎結石住院。

2010年,第三次手術之後,由於眼壓高居不下,俊揚有長達半年的時間,幾乎兩天就要去醫院測眼壓。眼壓的數值與失明的可能性成正比,那簡單兩秒鐘就完成的測量動作,卻成為俊揚心頭最沉重的負擔。

如果眼壓過高,醫生就會拿一支針穿刺俊揚的眼睛,讓阻塞的管道暢通。無奈的是,暢通沒有多久,再度結疤阻塞,又需要再穿刺。醫生歸咎為體質的問題,但這樣反覆的過程讓他心力交瘁。每當想放棄時,他就會想起醫生說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頓時覺得,如果醫生都沒有放棄,自己又怎能先投降呢?

幸而半年之後,一切趨於穩定,俊揚的眼壓大致都在正常範圍的10至20毫米汞柱之間。他笑著說︰「我的人生就在10到20之間擺盪。」儘管失明的威脅如影隨形,但他希望做最好的準備、最壞的打算;這是聖嚴法師所說「接受它、面對它、處理它、放下它」之後豁達的人生態度。


黑房中的重重障礙

2010年,謝發財處長推薦他隨著謝邦俊董事長赴香港參觀黑暗對話體驗館,之後更遠赴上海接受「黑暗對話工作坊」培訓師訓練。

當時俊揚剛開完第三次刀,眼壓才漸趨穩定,他對於全盲有很深的恐懼。聽說「黑暗對話工作坊」的場地是全黑的環境,他一方面感到好奇,一方面也覺得擔心,沒有把握自己是否能在黑房中行動。

果然不出所料,其他受訓的伙伴都已全盲許久,黑暗中,別人大多來去自如,只有他一個人得沿著牆走,不僅走得慢,不小心還會迷路。他仔細觀察別人,抓住方向感的訣竅,建立心理地圖,愈來愈熟而生巧,如今甚至還能協助其他培訓師找到正確路線。

俊揚說︰「我們很容易對未知的事物感到擔心、害怕,甚至不敢去預設結果。這次經驗之後,我發現,如果擔心對事情有幫助,那麼就擔心無妨;否則就要試著讓自己放心,或者帶著這份不安往目標邁進。」

由於俊揚個性內向、不擅言詞,培訓師的工作不但要求分享心得,而且必須快、狠、準,醖釀的時間很短,發言卻得一針見血。他再度發揮觀察、感受再內化的法則,從別人的表現吸取經驗,逐漸改進。

俊揚說︰「不斷訓練整合自己的想法、描述自己的經歷,以及對他人的觀察,你會愈來愈清楚自己的價值觀。」這樣在無形中發現自己的核心精神,成為他參與「黑暗對話工作坊」最大的收穫。

今年,俊揚通過考試,從助理培訓師成為主培訓師,這對他又是另一種層次的考驗。過去當別人擔任主培訓師時,若不慎失誤,他會有些納悶,總覺得若準備充分,應該萬無一失。當自己上場後才發現,主培訓師除了掌握活動進度,更得面面俱到,隨時補位。

俊揚說︰「主培訓師不僅需要記性好,頭腦更必須做多功能處理。當四、五件事同時發生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CPU(中央處理器)不夠;這時你會了解自己的問題在哪裡,也更明白別人遭遇的困難。」

「黑暗對話工作坊」的培訓師,就是在這樣惺惺相惜、互相同理的氛圍中,彼此激勵、共同成長。這是難得的因緣,更是豐富生命的資糧。


發揮看不見的力量

如果沒有意外,俊揚可能會成為科技新貴,也可能是網頁設計師。意外罹患青光眼,終日活在失明的陰影下,表面上看來是個不幸,事實上卻拓展了他的生命。他從一個內向木訥、說話含糊的宅男,成為妙語如珠、善於設身處地替別人著想的講師。

對俊揚來說,參與「黑暗對話工作坊」不僅為了個人的成長。時至今日,視障朋友的工作選擇仍然極為有限,俊揚說︰「我努力多方嘗試,了解哪些工作適合我、適合視障朋友,希望能改變社會對視障者的看法。」

當科技日新月異,透過網際網路支援的工作不勝枚舉,盲用電腦的發展也突飛猛進,視障朋友的身體限制必將完全由電腦作業克服。俊揚衷心期盼,視障者的職別將不僅於簡單的勞動工作,而是和所有人一樣,適才適性發展。對於社會上大部分人而言,這是需要捐棄成見,才能深切感受的、看不見的力量。

(馮俊揚五專時就讀資訊管理科,當兵前體檢被確診為慢性青光眼,首度開刀後右眼全盲,左眼視野缺損。目前為盲用電腦講師。本文摘錄自《用心看世界 原來黑暗這明亮》一書第216~226頁,感謝「財團法人愛盲基金會出版中心」慨允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