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累積各身障服務組織用影像說故事的能力,開拓文教基金會在TWNIC的支持下,從年初就開始進行各項準備工作,培訓身障服務團體工作人員從影片主題發想、腳本撰寫到影片拍攝與完成剪輯,並於4月下旬開始,透過臉書粉絲專頁聯播各團體的影片作品。學習用陌生的工具與社會大眾溝通是相當辛苦的過程,然而與會的團體夥伴卻也覺得腦力翻轉的刺激對於自己的工作、組織的服務有新的思維與視野,本期專題邀請幾位工作坊夥伴跟大家分享這一路走來的辛苦與收穫。
文/伊佳奇
5月16日的台灣媒體大都有報導,一位南投縣仁愛鄉56歲孝子賴東岳每一個半月就從霧社開車到埔里鎮,帶103歲父親下山理髮,他背老父上上下下從不埋怨,背父親影片被拍下在臉書流傳,感動不少網友。
他表示,「不用輪椅,我就是爸爸的雙腳。」所以有媒體就以「做爸爸的雙腳孝子背103歲老父理髮」為標題來報導他的孝行。
去年(2013年)3月,台灣媒體報導,台南孝順哥丁祖伋以紅花布抱著母親就醫的鏡頭,當時引起媒體爭相報導,民眾也在網路上討論,從子女對父母的孝道議題,到台灣面臨高齡化社會後,老人照護的議題,及長期照護法制化的制度是否應儘快建立,但這其中還有一更重要的議題,那就是輔具的認識與使用。
輔具可讓照護更長久
這兩位孝子都希望以讓長者最舒適的方式得到照護,但對長者的照護往往是長期照護,不是僅僅一天或兩天,如果考量到長期照護,就必須運用科技及方法,以規劃出能走更遠的照護方式,否則在照護長者進行抱、抬、搬等移位的動作,照護者很容易產生肌肉痠痛、骨骼受傷,也可能造成長者被瘀青、跌倒、插管被扯掉等傷害。
此外,照護者因長時間進行移位,除身體上容易形成傷害,也可能形成心理上的壓力,此照護壓力與身體上傷害長時間下來,對照護者身心上會造成後遺症及疲乏,其後果會不堪設想。根據美國研究統計:美國職場上,受傷風險最高的10個職業中,護理相關就佔了4個,而沒有受過照護專業訓練的家人、看護等,風險更高。
就以56歲孝子賴東岳不使用輪椅,背103歲父親下山理髮,還好是一個半月才一次,如果每天的生活照護上都需要移位時,賴東岳身體的負荷會是相當重,很快易產生身體上的後遺症,屆時,他可能都無法自己去盡孝道,必須借助他人來幫忙。
輔具使用可減少傷害
「輔具」(Assistive Devices或是Assistive Technology Devices)是可幫助人們能恢復或靠近獨立自主的正常生活方式,或協助照護者在照護過程中,能降低照護者與長者(或被照護者)可能的傷害,協助照護者順利完成照護過程的工具。
事實上,人們長期使用而不自知的輔具,就是「眼鏡」,當人們視力受到改變,希望能正常、清楚的看到文字與事物,會去檢查視力、驗光、配眼鏡,戴上無論是有近視、遠視、閃光度數的眼鏡後,就可不必依他人,恢復正常視力,獨立自主地過生活,所以眼鏡是世界上使用最多的輔具。
「輔具」是「輔助器具」的簡稱,一般人會以為輔具僅是提供給身心障礙者使用,但輔具可從廣義及狹義的認定來看。
輔具可分狹義與廣義
以狹義來看,可藉由美國失能者科技相關輔助法案的定義,輔具是指「經商業銷售商品或經過改裝的任何物件、裝置、配件或產品系統,是可用來增加、維持或促進失能者生活功能」,所以狹義來說,輔具的確是給身體不方便的人使用的,譬如:改裝的三輪機車、助聽器、擴視機以及輪椅,都是輔具。若以廣義來說,輔具是用來輔助人類功能的工具,也就是只要能夠「幫助人類達到活動及各種功能目的」的輔助器具、工具都叫做輔具。
所以只要能用以提升人們在生活、工作、學習、休閒等各種活動參與的產品、設施等,都可視為輔具,類型及可運用的範圍可包括人們所有的食衣住行育樂等各個領域,基本的概念就是:輔具是協助人們過獨立自主或「正常」的生活。如果人們先有正常的生活,身體功能退化或受傷後,經由輔具的協助,試圖恢復原有的「正常」的生活,此時,必須學習心理的調適,及使用輔具後功能性的調適,否則會難以接受輔具。
使用輔具需心理先接受
譬如:戴上眼鏡,生活上當然和沒戴眼鏡時不同,吃熱食的熱氣會讓眼鏡霧茫茫的;運動時會不方便;甚至還被人叫「四眼田雞」。經由科技的發展,有了隱形眼鏡,甚至還有瞳孔放大片,及不同色彩的隱形眼鏡,但無論如何,都無法與不需要戴眼鏡相比,使用者必須學習使用及心理上的適用,有些長者拒絕使用拐杖,因他們認為,使用拐杖就是殘障,他們卻沒想到:如果肢體功能退化影響到行動,不使用輔具,一旦跌倒,後果更不堪設想。
尤其是長者隨著年齡增加,無論是老化、退化、或是疾病形成各種身體系統功能性退化及異常,譬如:聽覺、視覺、味覺、觸覺、咀嚼、肢體、心臟、關節等方面,聽力退化或受損可利用助聽器,現在科技的發展,使助聽器走入短小輕薄;當肌力、平衡感、反應力退化,影響行進的耐力與安全時,護膝、護具、拐杖、助行器、輪椅、電動輪椅等行動輔具,等可協助生活盡可能恢復原有的「正常」的生活。
在移位上,從照護者學習人體力學、正確使用移位輔具等,都可減少照護者與被照護者的傷害。照護者可使用護腰、移位板、被照護者使用移位帶等,可以減少照護者的腰椎及肌肉受傷,配合符合被照護者或長者身材及身體功能的輪椅,均可讓可能產生的傷害降低,使得照護品質提升,照護的路能走的更久。
失智症輔具可進行非藥物療法
失智症長者如果會遊走,可使用有衛星定位器(GPS)功能的輔具,譬如:手錶等,也可運用與認知及記憶方面有關的遊戲,這類職能治療效果的輔具是可協助失智症長者減緩退化,及進行非藥物療法,降低失智症精神行為症狀(BPSD)。
失智症照護專家建議,輔具的選擇與運用可以諮詢物理治療師及職能治療師,由這些專家對長者現有功能與需求進行評估,再提出專業建議。同時,政府在10年長期照顧計畫中,對領有身心障礙手冊者購買輔具提供補助,有些輔具還是全額補助,這些可由政府的長期照顧管理中心照顧管理師來協助申請,順序要先領有身心障礙手冊手冊、再向長照管理中心申請、由專業人士(物理或職能治療師)進行評估及寫建議書、才進行購買輔具、最後以發票或單據提出申請補助。
上網及參觀展覽來瞭解輔具
同時,可自行上衛生福利部所屬「全國輔具資源中心」網站進行搜尋,找出適合長者的輔具,如依食、衣、住、行、育、樂、視覺類輔具等分類,有飲食類輔具、衣著類輔具、盥洗類輔具、如廁類輔具、沐浴類輔具、行動輔具、移位輔具、休閒育樂輔具等。
此外,每年6月份,在台北市世貿中心展覽一館,都會有「台灣國際銀髮族暨健康照護產業展」,今年(2014年)是在6月19日至22日舉行,可抽空前去參觀以瞭解各式各樣輔具的使用。
照護身心障礙者或失智症長者是一條長遠的路,如能借助科技輔具及有效方法,可讓照護者與長者得到好的照護品質,降低不必要的傷害,減少照護者可能的照護壓力,讓孝心更能持續長久。
(本文原載於風傳媒「暮年之美」部落格,作者伊佳奇於風傳媒「暮年之美」部落格的文章以探討失智症照護、非藥物療法、老人照護等議題為主,歡迎批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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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對攝影、影片後製都抱持著興趣,曾經自己摸索過,其實並不陌生。起初被指派參加由開拓文教基金會辦理的母親節特別企畫的影像行銷工作坊時,確實因為工作上的時間壓力,充滿了許多不安及焦躁感,不過換個角度思考,也許我也能從中學習到更多不同的知識和技能,就這樣我帶著學習的心參加了影片製作工作坊。
不可否認的是,一開始自己對這個工作坊預設的目標跟實際上的目標有點不同。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上課、學習;參與課程後才意識到除了學習之外,最後還必須交出一部3分鐘的影片,這個緊張感在第二堂、第三堂課時越來越明顯,構思劇本前的心智圖與腦力激盪真的是難倒我了,雖然經過了許多討論,但這個過程也讓我發覺過去的教育環境造就了自己一顆死腦筋(無限感嘆中)!好不容易經過心智圖、腳本架構課程的洗禮,課堂上也得到了許多來自同儕夥伴或老師們寶貴的經驗與建議。
但要讓影像說話並且表達的清晰其實沒有想像中的簡單,影片的每一個小地方、心思總是要面面俱到,有時候心中的畫面總是過於理想,但卻沒有考量到是不是太不直接?會不會太過造作?最後一堂課老師也傳授我們使用影像剪輯的撇步,雖然課程節奏十分緊湊,但透過實際操作的做中學也紮紮實實的學習到不少。最後一個整天的工作坊,因為我第一堂拍攝技巧的課沒有趕上,主辦單位利用中午休息時間,請老師協助補課,這堂課十分有趣,拍攝的手法、角度、運鏡、畫面的呈現等等也在後來我們實際拍攝時得到很大的幫助。
在拍攝的前置作業中,我與協會附設的小貝殼工作坊老師共同討論、擬定了一些訪問的問題,避免拍攝時偏離主題;為了擷取影片中的畫面,小貝殼的老師得無時無刻上緊發條,看到星兒有什麼情緒行為得立刻快速地拿手機或相機捕捉畫面,為的是希望能夠最真的呈現星兒對事件的情緒與感受。
我們共拍攝了約莫10個片段,負責剪輯的我才發現我得看完這些影片才能夠完整的開始剪接,這個步驟在深夜來說其實十分催眠,但是開始剪輯後就有蠻多樂趣的(也許是有一點走火入魔的程度)!開始比較熟悉「威力導演」影像製作軟體後其實會覺得這個軟體真的好神奇,可以幫助我們將片段的畫面組合並且美化,只要影片在編輯過程不要失控亂跑一切都還蠻順利有趣的。
自閉症對社會大眾來說仍像隔著一層面紗般,真正認識或了解的人不多,我們期許透過自己拍攝、剪輯的影片,除了能讓社會大眾認識星兒及星兒家長受障礙特質所牽絆的真實情感,亦能從中多一點點認識自閉症。沒有認真想過在幾次的課程後,我們也能夠完成拍攝、剪輯屬於台北市自閉症家長協會及附設小貝殼工作坊自己的生命故事影片。雖然不能和專業的影像團隊相比,但過程中協會和工作坊的老師踏實的一起合作是寶貴的經驗之一。
(本文作者為台北市自閉症家長協會社工員,與協會附設小貝殼工作坊廖秀麗老師一起參與2014年影像製作工作坊,共同籌劃「無盡的愛」影片,該影片獲得Peopo公視新聞報引用與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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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社工,工作上常會陪同家庭外出就醫或是辦理相關福利。一路上,可以感受到人情冷暖……有的捷運站務人員協助引導、提醒注意腳步,公車司機提醒注意腳步,待我們坐定才開車、其他乘客協助扶持、寒暄;然而,也有民眾說這樣的孩子行動不便就不要帶出門、長這麼大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類似的對話經常發生,對我們這些工作人員而言,聽了就算,畢竟我們只是偶爾遇到這種情況、能理解對方不瞭解這些孩子,但是跟他們生活多年的家人呢?這些家長在孩子被判定為身心障礙當下受到的衝擊、迎接他們的是當時仍不夠友善的環境,聽到的不只是周邊人員的冷言冷語,在面對專業人員建議「放棄」時,更是百感交集……
本會附設的彩虹村家園現有幾位中高齡的唐寶寶,看著他們年老的父母跟體衰的老寶貝,一直在想可以怎麼把這樣放心不下的情感傳達給一般大眾瞭解,沒有父母可以選擇自己的子女,而他們一路上的辛苦,也不是我們這些外人可以想像的,剛好在這時遇到開拓文教基金會通知要舉辦影片製作工作坊,讓我們可以用影像講述發生在身邊的故事。
當然,剛接觸影片拍攝的時候難免會覺得沒有頭緒,感情是很抽象的,要怎麼用影片讓螢幕前的人「感受」到這份親情呢?拍好的片段也不一定每段都適用;只好邊剪輯邊補拍、找尋可以使用的檔案照片,影像的剪輯排序也變動了好幾次,好幾次都在電腦前弄到半夜才存檔歇息,一次次的修改,一次次的調整,感謝講師講課時的提點,工作坊結束後還在百忙之中抽空檢視我們的影片;很謝謝他們的建議,讓每次修改過的版本都更為貼近我們想呈現的感覺。
很謝謝開拓文教基金會辦理「特別的愛與特別的孩子—影像製作工作坊」,經由大家共同討論、不同的觀察、不同的角度審視才能發現自己的盲點,視角不同,視界就不同,想法也會不同!
(本文作者為樹仁基金會社工員,影片「牽著手,一直走」談憨兒家庭雙老問題,影片中的唐爺爺年幼時,臺灣對唐氏症仍不瞭解,當時的醫學不如現在發達,也沒有相關資源,也沒有所謂的早期療育與特教班,僅少數民間單位自行辦理特殊教育,由家屬完全自費,足見身障家庭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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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報名開拓的「影像製作工作坊」課程,我和瑞雪老師即被賦予了製作好影片的任務,這讓一向與軟體無法當好朋友的我們倍感壓力。由於中心去年「八倍速流逝的生命」影片在網路聯播後,回應與效果非常好,因此我們的壓力更龐大,不論是影片後製的精細度、故事呈現的手法等,讓我發覺喜愛看電影跟拍攝影片是兩回事阿!!
雖然帶著被期待的心情開始了一連串的課程,但在學習影像製作中其實也得到更多新思維以及思慮的發展,一路從心智圖到撰寫腳本進而實際拍攝、了解拍攝的手法,避免禁忌的拍法等,我們努力依循講師給建議,重拍後又修改了3次才終於完成。
在拍攝影片之前,我們期望能透過影片讓社會大眾多關懷身心障礙者的議題,機構深耕於社區,透過社區適應、社區融合等活動,希望能讓我們的服務使用者也能融入到社區中生活,但在讓服務使用者融入社區的同時,社區中的接納度往往是我們的一大考驗,因此雖然拍片辛苦,但我們還是希望可以透過影片「一生的守護」讓更多社會大眾認識身心障礙家庭,與身心障礙者更多的溫暖與關懷。
故事主題的引發在於小翊是我們服務多年的個案,雖然阿嬤已81歲高齡,但阿嬤對於小翊生活的品質堅持、打破傳統刻板印象照顧著小翊,所呈現出來的生命韌性,是我們身心障礙家庭照顧者的榜樣,阿嬤對於身心障礙者完整的教育權、尊重身障者的生命觀,這樣的理念與智慧都值得我們學習。
在拍攝的過程中我們儘量真實呈現小翊與阿嬤之間最直接的互動、最真誠聯繫的情感,而透過幾次近距離的拍攝後,我們也更了解這個家庭的故事:阿嬤以自己最大的努力,給予小翊最好的生活,即便經濟困頓,但依然不放棄給予小翊任何生活中美好的事物,讓我們感受到社福機構的工作人員、我們陪伴的可能只是服務對象人生中的一小部分,但家人卻是一輩子的緊緊相依。這樣的觀察與感動,讓我們更想透過影片傳達家庭對身障者的重要性。
在發佈影片後,大愛電視台社會新聞組與我們聯繫,希望可以訪問小翊一家,讓更多的社會大眾能更看到身心障礙家庭並且給予支持;近期中心的活動更主動邀請阿嬤一同参與,像是慶生會、陪伴我們到電影院觀賞電影,讓阿嬤與小翊有更多的機會一同出遊,其實一點小小的付出,僅希望將真實動容的故事傳達給大家,讓大家有機會省思,您的眼神、您的態度都會是給予身心障礙者家庭一份力量。
(本文作者為天使發展中心社工員,偕同中心洪瑞雪老師一起參與2014影像製作工作坊課程,製作影片「生命的守護」,片中主角阿嬤深信身心障礙者也擁有享受生命的權利,邀請您一起來關心、支持雙老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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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2013年)10月底參加開拓文教基金會與身障團體聯合舉辦國際身障者日活動,就已經有聽過開拓曾舉辦過影像製作工作坊課程,那時還在可惜沒有參加到,今年年初一聽到影音課程要再舉辦,就立即報名參加了。
課程一開始安排Peopo公視公民新聞王建雄老師教我們如何拿相機拍照、錄影,並解析電視新聞的播放秒數及結構、引導大家觀看幾支短片做比較討論,讓我們學會最基本的拍攝技巧。接下來是馬各老師教大家如何寫好的故事腳本,解釋什麼樣的故事才會打動人,及觀看別人的影音作品,並分析影片的安排手法,接著就是心智圖的練習。
我們在課堂上討論各團體的心智圖,試著幫每個夥伴找出團體組織服務的特色,我們在做心智圖時是很煩惱的,前前後後一共修改了三次才改好,由於心智圖和腳本有相關連性,再怎麼辛苦也只能耐心改完才開始寫腳本。腳本的討論只有一堂課程,時間非常緊湊,但老師及各團體的成員也都很用心的幫忙看每一個夥伴的腳本,並提出修改的建議,讓每個人都帶著滿滿的收獲準備拍攝。最後一堂課再次由建雄老師教大家如何使用「威力導演」軟體,透過簡單的練習題,讓大家學會如何上字幕、剪輯影片、打馬賽克的用法……等。
接著我們就開始籌備拍片的事,請社工組協助詢問案家許媽媽的意願,在拍攝紀錄許媽媽生活的那天,大兒子瑞榮才剛從醫院回來沒幾天,在我們詢問一些近況時,許媽媽笑說:「還好三兒子表示願意幫忙照顧他大哥」,得以讓她忙裡偷閒的去唱歌2小時舒壓日常的看護壓力。她還說:「妳看我這樣,雖然需要一直在照顧別人,但是老天爺應該也有看在眼裡吧!所以祂給我一個無病無痛的健康身體,這樣就很好了,我應該要知足。」
我們拍完後,心裡受到很深的觸動,圍繞許媽媽生命的,其實是一個不輕鬆的人生,但她仍用樂觀的心態去面對生命考驗,她的故事是值得我們感恩與覺醒的。許媽媽給予我們很多協助,讓我們可以順利拍攝完成,她也翻找出一些老照片給我們翻拍,增加影片素材的豐富度。影片剪完後,各團體又齊聚一堂,互相看片及提出看法與建議,透過老師及旁觀者的回饋,再回去修改影片,熱心的馬各老師也特地抽空再幫我們查看修改過的影片,並再給予建議,終於我們的作品「母親」完成了。
從籌備到拍攝、剪輯製作成影音檔,特別感謝二位老師給予我們影片的指導,也謝謝開拓文教基金會工作人員的跟催進度,讓我們能如期完成,希望這樣的活動能持續舉辦下去,讓更多團體可以學習用影像紀錄服務或者與社會大眾溝通。
(本文作者為中華小腦萎縮症病友協會企劃人員,偕同協會工作人員王聖杰參與2014影像製作工作坊後製作了影片「母親」,片中主角許媽媽婚後從照顧小腦萎縮症的婆婆開始,到先生、孩子相繼發病,長達50年的照顧生活,邀請您為片中的許媽媽留言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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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身心障礙者服務資訊網第一次舉辦「影像製作技巧工作坊」,並且透過母親節【特別的愛給特別的孩子】網路聯合活集體宣傳夥伴所製作的影片,活動結束後,從與會夥伴的回饋,我們了解到影像製作與協力宣傳的過程,不僅是增加外界對組織的認識,也增加了內部工作人員、志工甚至服務家庭對組織的向心力,是一場收獲滿滿的學習,因此今年我們再次舉辦工作坊,希望在社交媒體與影像傳播很夯的網路世界,團體夥伴除了花預算製播微電影外,還有其他方式、管道運用影像與社會大眾對話。
今年工作坊的舉辦經驗與去年較大不同處,在於今年與會的夥伴多數為直接服務的工作人員(去年與會夥伴多數為企劃或行銷人員),優勢則在於平日即有機會透過服務與個案相處、與案家建立關係,也因此較易獲得個案、家屬信任,工作人員也對自己服務對象的家庭生活、社會處境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這樣的熟悉與了解都會增加腳本構思的順利程度。
無論是今年或去年的經驗,一開始大家剪出來的影片大多有相同的特色,夥伴們依舊習慣用文字與社會大眾溝通,例如會透過大量的字幕告訴社會大眾我們組織的服務內容、個案家庭艱難的處境,或者急於幫家屬說困難給社會大眾了解,「影像工具」被夥伴們當成「文字工具」使用,閱聽人看影片好像在看宣傳單,呈現出夥伴們對影像運用的陌生。
其實,工作人員說再多家屬的辛苦,都不如家屬真實地說出她們的故事,因為家屬內心最深沈的憂慮會從她的言語中、臉部表情甚至說話的語調中表現出來,閱聽人會直接接受到家屬對身障家人最不捨的擔憂。
這次的工作坊共產出12支影片(註),透過網路傳播獲得許多回響,我們再次感受到影像對閱聽人的感染力,不見得是經驗熟練的演員才能傳達身障家庭的困頓,讓家屬自己說自己的故事,同樣有著父母手足孩子的閱聽人,反而可以因相似的生命經驗去同理、感受身障家庭的辛苦。
也因此我們鼓勵團體夥伴們,在日常的服務過程中,隨時備好你的手機、機相,在相關人員的同意下,隨時拍攝服務過程,可能是與家屬閒聊、討論個案狀況、家屬日常照顧個案的活動等,這些家屬自然流露情感的片段或話語,都是製播好影片的素材,而平時透過鏡頭培養對影像製作技巧的敏感度,隨手取得的片段,在未來需要為組織剪輯完整的影片時便可派上用場、事半功倍。
(本文作者為開拓文教基金會「身心障礙者服務資訊網」工作人員簡伶光,負責【特別的愛給特別的孩子】影像工作坊計畫執行。註:2014年度影像製作工作坊共製作12支影片,參與母親節【特別的愛給特別的孩子】網路聯合活動則有14支影片,其中同心圓社區復健中心為「影像製作工作坊二」學員,樂山療養院為「2013年影像製作工作坊」參與團體。)
快過農曆年了,汽車修護廠的生意特別好,許多客戶都趕著年前來保養車子,以便年假可以安全上路。
宗煥剛保養完一部車,從車底鑽了出來。他用肥皂搓洗一雙又黑又髒的手,心裡想著:「再過一、二十天就要尾牙了。今年,不知道老闆要請我們吃甚麼?」
許多公司行號都開始請員工吃尾牙。從彰化的窮鄉來到台北工作,許宗煥一向省吃儉用,因此,對年終的尾牙有一份期待。
一會兒,一輛娃娃車開進修護廠,停好車,一位中年男子自娃娃車下來。
「少年仔--」
「你的車子怎麼了?」宗煥上前招呼客人。
「這輛車的剎車好像有一點狀況。」中年男子說。
「剎車有狀況?我幫你看看。」
宗煥走到後面,拿出一具千斤頂,將車子慢慢地升高。照理說,人在車底下,除了用千斤頂頂住車子,應該還要再加兩架鐵馬。萬一千斤頂掉下來,還有鐵馬撐著。宗煥心裡想:「煞車有問題,調一調就好了,不花幾分鐘時間。不用再架鐵馬吧!」於是,宗煥將車子架高,屈身鑽到車底,調整娃娃車的剎車器。
蹲在車子底下的許宗煥一面調著煞車器,一面對著中年男子說:「你的煞車器鬆了,我幫你調一調就好--」
宗煥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輛車快速開進修護廠,因為速度過快,車身偏了一下,撞到了頂著娃娃車的千斤頂。頓時,千斤頂降了下來。宗煥感覺到身體一陣重壓,好像有幾千斤的重物壓在背部,喘不過氣,無法呼吸。
「怎麼呼吸有點困難?我先出來透透氣。」在車底下的宗煥,覺得胸口很悶,想要鑽出車子底下,這時,才發現,身體被娃娃車壓住,動彈不得。
「喂!我被車子壓住了,有沒有人啊?快幫我把車子頂起來。」
宗煥在車子底下大喊,驚動了其他同事。大家趕緊把娃娃車重新頂起,將宗煥自車子底下拖了出來。
「來來,快讓他坐下。」兩位同事一人攙一邊,將宗煥扶到椅子坐了下來。宗煥竟然坐不住,整個人跌了下來。
此時,宗煥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完全沒有力氣地垂在地上,好像跟身體是分離的。他驚覺,自己的雙腿可能斷掉了。
「我的腳斷掉了。」宗煥喊著。
一陣混亂中,老闆出來了。
「怎麼回事?」老闆緊張地問。
「我剛剛尿急,直接把車子開進來,誰知道碰到千斤頂,就……」說話的人臉色驚慌,自知闖了大禍。闖了大禍的人正是宗煥的同學萬仔。
「我覺得我的腳斷掉了。」宗煥害怕地說。
「趕快,趕快送他去國術館。」老闆說。
「不行啦!我需要去醫院,我的肚子好脹,可能是內臟出血了。」這時,宗煥覺得身體越來越不舒服。
同事們扶著宗煥,他感覺自己的兩條腿是拖在地上,好像跟身體是分離的,那種感覺很恐怖。同事費力地將他173公分的高個子「塞」進轎車內,他覺得胸口腹部好脹,非常難受。
車子穿梭街頭,呼嘯而過,坐在車內的宗煥,心裡嘀咕著:「我怎麼會這麼倒楣?快過年了,發生這樣的事……」當下,他只覺得自己倒楣,卻不知道有更大的厄運已降臨身上。
「我發現,自己在受傷的過程中犯了嚴重的錯誤。脊椎損傷的人,是不能隨意移動、拉扯的,否則神經可能因為拉扯而斷掉。而我在受傷、送醫的過程中,從車子底下拉出來,放到椅子上;因為坐不住從椅子上掉下來,又被塞進轎車送到醫院,不知經過多少次的拉扯、扭動,很可能,神經就這樣被拉斷了。」宗煥說。
車子到了新北市板橋區亞東醫院,宗煥被放在擔架上推進急診室,醫護人員一下子量體溫,一下子量血壓,又七手八腳地將他推到X光室拍照。
急診室醫護人員的忙碌氛圍,讓宗煥感到窒息,救護車「喔伊、喔伊」的聲響,不時傳進宗煥的耳膜,讓原本沉鬱的心更加焦慮起來。
「不知道自己傷得怎麼樣?農曆年快到了,不知道能不能在過年好起來?」等待X光片沖洗的過程,宗煥的心如熱鍋上的螞蟻,沒有一刻安寧。
「萬一,傷勢嚴重得開刀,那不是得在醫院過年了嗎?這樣,媽媽就會知道我受傷的事了。」
宗煥受傷,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要讓媽媽知道。因為他怕媽媽擔心,他知道媽媽疼他愛他,一旦知道他受傷,一定會很著急。
X光片出來的,骨科醫生仔細端詳X光片,然後肯定地說:「脊椎骨折。」
「脊椎骨折,那該怎麼辦?」躺在擔架上的宗煥,無助地望著醫生。
「開刀。」醫生專業而不帶感情的聲音,令宗煥不寒而慄。
宗煥一聽「開刀」二字。腦袋轟然作響:「開刀?那不是很麻煩嗎?一旦開了刀,就一定得住院一段時間,到時候,不讓媽知道都不行。」
「有其他辦法嗎?」宗煥焦慮地望著醫師:「例如,打石膏之類的。」
「你是脊椎骨折,不是一般的骨折,一定要開刀打鋼釘。」
「天啊!這麼嚴重?」
宗煥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混亂的心稍稍平復。既然事情是如此,還是得聽醫生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宗煥心想:「好吧!開刀就開刀,反正,一般人手斷腳斷的,開完刀,休息個一年半載就沒事了。何況,我才20歲,我的體格比別人強壯,開個刀,過一陣子又是活蹦亂跳、生龍活虎。」
「好!醫生,請你幫我安排開刀。」
既然決定開刀,護士小姐拿了一些表格要讓宗煥填寫,其中一張是「同意開刀切結書」。原來,醫院為了避免醫療糾紛,患者開刀前一定要家屬簽同意書。
一聽說要簽切結書,宗煥眼睛不由自主地搜尋四周,他在找老闆的身影。
「老闆呢?」宗煥問身邊的同事。
「有事先走了。」
「先走了?」宗煥心中一陣困惑;「他不是一向很關心我、照顧我,怎麼我受傷成這樣,他都沒有等我安置好,就離開了呢?」
「許先生,誰要幫你簽切結書呢?」護士小姐問。
宗煥一陣茫然。他想起在松山工作的大哥,於是請同事幫忙聯絡大哥,但卻聯絡不上。
民國74年,還沒有手機,通訊並不方便,一直連絡不到大哥來簽切結書,醫生就無法為宗煥開刀。
當時,宗煥越來越難受,腹部脹痛令人難以忍受,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處理。最後,不知誰出面簽了切結書,宗煥被推進了手術室。
「後來,工廠隔壁檳榔攤的阿嬸告訴我,她看我那麼痛苦,又等不到家人來,就出面幫我簽的切結書。現在想起來,我還滿感謝她的。」宗煥說。
手術結束了。宗煥被推回到病房,到底昏睡了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當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時,大哥的臉龐映在眼簾。
「哥--」宗煥叫了一聲「哥」,便哽咽了。
在宗煥的生命中,大哥扮演的是一個支持者、守護者的角色,從小到大,大哥是宗煥的支柱,宗煥的需求,大哥知道了,不需要等宗煥開口,大哥會盡力做到。在宗煥的心裡,只要有大哥在,他就感到安心。
「怎麼會這樣?」大哥看著宗煥,紅了眼眶。
「正在修車,萬仔撞到了我的千斤頂……」宗煥回想早上那一幕,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不要說了,事情發生都發生了……」大哥拍拍宗煥的肩膀:「不要擔心,有哥在。」
此時,宗煥的許老闆和萬能推開病房門,看見宗煥大哥,點點頭,隨後走向宗煥。
「現在感覺怎麼樣?」老闆問。
「傷口開始痛了,可能麻醉藥退了。」宗煥說。
「許老闆,有關我弟弟這次受傷--」宗煥大哥想了解,弟弟因公務受傷,公司方面要怎麼處理。「他有勞保嗎?」
「嗯……,還沒辦。」老闆面對這個問題,一臉尷尬。隨即說:「不過,你們不用擔心,醫療費用我會完全負責。」老闆臉上堆滿了誠懇的笑容。
「耀仔,對不起!」萬仔走向許宗煥,低著頭,表情愧疚,說話聲音有點哽咽。「如果不是我尿急,慌慌張張,也不會……」
此刻,宗煥見萬能一臉難過的表情,反過來安慰他:「沒關係啦!你又不是故意的。反正開完刀了,頂多躺個兩、三個月就會好了,就當作是在醫院度假。」宗煥故作輕鬆。
萬仔拍拍宗煥的肩膀,認真地說:「耀啊!你放心,只要我有一碗飯吃,你就有一碗粥吃。」
「事情既然發生了,說甚麼都無濟於事。後續的處理比較重要,因為我弟弟沒有勞保,醫藥費用的部分--」宗煥大哥還是想了解現實層面的問題該如何處理。
「你放心,你放心,我會負責的。」許老闆對宗煥大哥說:「帳單來直接交給我,這部分我會處理,你們不要煩惱,我一定會負責的。」
許老闆再三保證,宗煥大哥也就不便再說甚麼。宗煥相信,老闆做事向來乾脆,對於醫療費用,應該會負責到底。
(許宗煥曾是修車師傅,1985年修車時因意外導致下半身癱瘓。2008年榮獲文建會評選為「台灣工藝之家」,2014年榮獲「第17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本文由許宗煥口述/宋芳綺執筆,摘錄自《泥塑人生—輪椅上的陶藝家許宗煥》一書第60~66頁,感謝「周大觀文教基金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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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煥的生命中,有兩個重要的女人,一個是媽媽,一個是太太。
宗煥在20歲受傷之後,他的生活幾乎是全靠媽媽照料。他剛到慈愛教養院,媽媽因為擔心他無法照顧自己,整整哭了一個禮拜。
宗煥媽媽捨不得宗煥一個人在彰化生活,常常一有空就帶著家鄉的土產,大包小包的從家裡騎半小時的腳踏車到大城,再搭一小時的公車到彰化,再換南郭醫院的交通車到「慈愛殘障教養院」 附近,然後走十分鐘的路到慈愛教養院,把大包的東西分給院內的同學,小包的東西留給宗煥吃……。千辛萬苦的奔波,為的就是讓這個坐輪椅的小兒子感受到滿滿的母愛。
宗煥媽媽歷經台灣民生困苦的年代,對於日常生活的用度十分節儉,三餐的剩菜、剩飯,總是蒸了又蒸,不管多難吃,就是捨不得倒掉。雖然不識字,但常以身教教育兒女「做人要惜福,東西不能隨便丟掉,這樣會逆天。」雖然家境貧窮,卻常常說:「咱不可以看不起貧窮的人,對待長輩要尊敬,做人要勤儉才有底,不可以浪費!」
民國82年,宗煥回到故鄉成立工作坊,媽媽更成為他缺一不可的助手,宗煥每次出門上課,都是媽媽陪同,幫忙宗煥搬陶土和工具。宗煥的三餐,全靠媽媽料理。
熱心的宗煥總是希望將自己的所學,分享給有興趣學習的團體,媽媽擔心他太累,不高興地念他:「你幹嘛接那麼多工作?一天到晚往外跑。」
宗煥總是笑著說:「媽,如果我不出去,機會怎麼會進來?」
尤其,宗煥接了「彰化縣脊髓損傷重建協會」理事長一職,媽媽很不諒解,因為那個工作太忙太累。後來,還因為去探望上課的學員而發生車禍,媽媽更是生氣。但是,生氣歸生氣,媽媽心裡還是以這麼樣的一個兒子為榮。
「一個好手好腳的人,都不見得有能力或是願意幫助別人。耀仔雖然受傷坐輪椅,他不但可以靠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番事業,得到那麼多的奬。還可以用自己的專長幫助人,實在很了不起。」這些話,放在宗煥媽媽的心裡,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宗煥是個勇敢獨立的身心障礙者,但,在心靈深處他有脆弱的一面,情感是依賴媽媽的。媽媽的愛、媽媽的照顧、媽媽的嘮叨……,都是宗煥最深最深的溫暖和慰藉。
即使後來結婚了,他仍然是媽媽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兒子,媽媽還是習慣為他們夫妻倆料理三餐,照料小倆口的生活。一直到媽媽晚年,有了失智的情形,許多生活的照料與對外的工作協助,才轉移到太太靜綺身上。
平日裡忙於工作的靜綺,只有休假在家時才下廚,平常都是仰賴婆婆準備三餐,老公才不至於餓肚子,為此靜綺覺得十分感恩。
「其實,他們母子倆的生活相當節儉,對吃的東西並不挑剔,常常早餐就包子、饅頭配上三合一麥片就打發了,甚至於餅乾、喜餅、月餅都可以是早餐的選項,兒這就苦了我,因為我不喜歡甜食,貼心的老公,總不忘記我最愛的西式三明治加紅茶,」靜綺笑著說。
「休假的時候,家裡的餐桌菜色會豐富一些,我會到菜市場買菜,然後下廚。婚前很少做菜,嫁到許家後,才開始學習,我覺得最有成就的是用生米、用瓦斯爐煮稀飯,以前我的稀飯是冷飯加水去煮的,而婆婆拿手的鹹粥、大麵湯我也學上手了。婆婆很重視對客人的招待,如果餐桌上沒魚沒肉,總會覺得怠慢了遠來的客人,很不好意思。遠住台北的兄嫂一家,總趁著過年、過節還有寒暑假帶著三個孩子回來探望小住,有了孫兒、孫女陪伴,老人家心情非常快樂。大姊、二姊也常帶著大包、小包回來探望母親。婆婆總不忘準備好料的還有餅乾、點心,然後殷勤地招呼她鍾愛的孫子、孫女們;回家時,也不忘大包小包的塞到車上,讓孩子們帶回家,」靜綺提到。
「我的婆婆――許洪煨就是這個家族的中心,用她滿滿的愛與疼惜,循環著年復一年的節期,相聚、分離,然後期待下一次的相聚,多麼希望時光能停留在每次歡聚的時候,不要別離。」
靜綺回憶起剛嫁來時,婆婆約70歲左右,髮色烏黑、身體勇健,除了忙農活、家務外,有時會到鄰村探訪姊妹,每週五一大早還會騎腳踏車到大城街市買菜,來回約莫要12公里;夏日晚上在埕場乘涼,看著天上的星星與閃著燈光的飛機,婆婆耳聰目明,總能指出明確的方位。
惜福愛物的婆婆,也是非常勤勞的人。雖然早已不務農維生,卻每天都會到菜園子巡視及除草,因為灌溉不方便,都要用大推車,把車上三個大水桶裝滿後,推到園子一瓢一瓢地澆水。
對她來說,撿花生、撿地瓜也是年度重要的工作之一,每逢花生收成季節,她總是早早地就出門,和同伴去附近農家剛收成完的花生田,蹲在田裡撿花生,到幾近中午時分,匆匆趕回家做午飯給宗煥吃,隨後又頂著烈日跑回田裡,繼續未完的工作。而撿回來的花生就曬在大埕裡,要不定時的翻面曬至乾燥,之後裝入大袋交給販仔處理或送到製油廠換油。
記得有年夏天,電視新聞常常傳出有老農民因天氣太熱中暑,而昏倒在田裡甚至死亡,因為擔心她會太累,身體受不了,兒孫晚輩總是苦苦勸導不讓她再去,但老人家也有她的堅持,她並不是要賺錢,而是捨不得那可用的食物,就這樣白白丟棄,實在太可惜,幾番勸解也說不動,就只好由得她去啦!婆婆這樣的堅毅個性也遺傳給宗煥,總要把事情完成到一個段落,才肯休息。
而另一半,許宗煥是個踏實的人,也很有危機意識。因為年輕時就遭逢巨變,他深知「晴時要積雨來糧」的道理,從很早以前就養成儲蓄的習慣,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工作到幾時,也要為自己未來的生活作打算,所以必須把握時間工作,也必須減少不必要的消費。
靜綺提到:「我印象很深刻的是,他有一個從慈愛教養院時期就開使用的米黃色保溫鋼杯,即使杯子因為掉在地上敲得坑坑巴巴,也捨不得丟,直到不能用了,才去買一個新的來用。從我認識宗煥以來,他總是將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穿著得體有精神,但他很少買衣服,所穿的衣服大都是參加『彰化縣脊髓損傷重建協會』或活動時所贈送的,衣服破了,他會用針線自己補,總是穿到很舊很舊了才丟掉,再拿新的來穿。」
因為坐輪椅的人要試穿衣服不方便,所以宗煥很少自己去買衣服,直到結婚後才有機會隨著太太去逛街。
「看到老婆大人用心地幫我挑款式、配顏色,忽然覺得有種小小的幸福,」宗煥眼裡閃爍著光芒。
「夫妻相處之道,要多點鼓勵,少一點責備。靜綺在我創作的過程裡,常常給我讚美:『怎麼那麼厲害,能做出那麼漂亮的作品!』或是我參加一些美展比賽,明明很認真地去構思和創作,卻連入選都沒進,在那懊惱不已的當下,靜綺總會拍拍我肩膀說:『沒關係啦!這次不好,還有下次啊,就把它當作是一次學習成長的經驗!』」宗煥說。
「比賽是一種殘酷的競爭,付出與回報常常是不成比例,往往需要實力加上運氣,靜綺那溫暖鼓勵的言詞,是我遭遇挫折、心情低落時,最佳的治療良方。」宗煥說。
其實,宗煥的努力,靜綺都默默看在眼裡,知道他為了追求自我的突破,在創作的路上一直都不曾懈怠,每年都絞盡腦汁構思新的作品參加比賽。除了藉此鞭策自己不斷前進外,更是要透過交流,吸收陶藝的養分。
宗煥走過多次比賽的起伏,有得獎的喜悅,因為自己的用心製作得到認同,當然也有失敗的惆悵與不甘心,但是他很快就能重新再起,檢視自己的不足,並加以改良。「我想,這是很難得的,一種不放棄的新,支持他屢敗屢戰,走出自己的道路。」靜綺說。
(許宗煥曾是修車師傅,1985年修車時因意外導致下半身癱瘓。2008年榮獲文建會評選為「台灣工藝之家」,2014年榮獲「第17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本文由許宗煥口述/宋芳綺執筆,摘錄自《泥塑人生—輪椅上的陶藝家許宗煥》一書第192~198頁,感謝「周大觀文教基金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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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宗煥創造陶藝,除了陶藝本身的功能性,還有許多內在的意念和想法,藉由作品傳遞出來。他的手捏陶作品,每一件都別出心裁,洋溢著台灣傳統農村的野趣,也是童年記憶的回顧。鄉間的木麻黃、遍地種植的花生、水溝裡的青蛙、倒在路旁的枯木……,唯妙唯肖地融入了宗煥的陶藝創作中。
「早期我家門前就是一條水溝,我記得小時候我都會拿著一根竹竿,綁一條釣線,到水溝邊去釣青蛙。這個童年記憶,深深烙印在我心裡。」宗煥說。
除了以陶藝作品重現童年記憶中的台灣農村景致,許宗煥也希望透過作品記錄環境,喚起當地居民的環保意識。
幾年前,為了國光石化要不要在彰化大城設廠,環保議題與經濟發展爭論沸沸洋洋。宗煥內心有所感觸。宗煥內心有所感觸。其實,台灣的山林、海濱有很多美麗的景緻,因為工業、因為開發,正一點一點地被破壞掉。生長在田野、海濱的許宗煥,特地創作了一組「招潮蟹」的作品,以此來提醒居民們對環境的重視。
「招潮蟹能生活在這片大地上,一定是要比較沒有污染的環境裡,所以,我想把招潮蟹的影像留在枯木上,為這個地方留下見證。」宗煥說。
宗煥在陶藝創作上所付出的心力與努力,除了贏得眾人的掌聲與肯定之外,更是藉由這些作品,訴說了內心強烈的渴望。
「有一組壺組,它的主題是『來自幸福的要道』。其實,這組壺組最主要傳達的是我一個內心世界的生命,整組作品除了壺的功能之外,還有很多的趣味性跟故事性,所以在這個過程上面,我覺得這組作品給我很大的挑戰、學習以及紓發。」宗煥說。
宗煥的努力,看在太太靜綺的眼裡,是既敬重又佩服。
「陶藝這件事情是需要很大的耐心和專注。我自己是沒辦法這麼專心,所以我只能給他一些作品上的建議。比如說,我覺得這個作品怎麼樣改會比較好,或是我會隨口說出個idea,看他可不可以把它做出來。」靜綺說。
靜綺自認為沒耐心,卻經常提供點子給宗煥。確實,因為靜綺的異想天開,常激發出宗煥的許多創作靈感。但有時候,某些想法必須克服技術上的困難,而「點子王」吳靜綺不知道執行面的困難,總希望她說了,宗煥就能做到,為此,兩口子會鬥嘴。爭執過後,兩人又會開懷大笑,那是一種甜蜜的吵架。
巧思慧心的靜綺,有時會以詩文,為宗煥的作品增添意蘊。例如,靜綺最喜歡的一件作品是「心手相連」,那是兩隻壺,併在一起,兩隻手緊緊交握,一顆心緊密相連。那是宗煥送給靜綺的結婚禮物。
靜綺為這件作品寫下:
「熟悉的一雙手
寒風中緊握 是溫暖
霏雨中撐傘 是依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牽手同心向前行」
另一件作品「竹林交響曲」,那是宗煥以竹子為造型,上面綴飾著幾隻青蛙做成的壺。靜綺寫下:
「微風徐徐 灑落月光盈盈
竹葉婆娑 聲聲蛙語合鳴
且飲一杯閑情
話家常」
隨著時間的增加、作品的累積,以及不同心路歷程的經過,許宗煥也在他的作品上悄悄地留下了不同的見證。
「原則上,每一件作品都是我很用心去完成的,所以我會對這些作品負責。我會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作品上。如果我做茶壺的話,我會在壺蓋上蓋上我姓氏的印章。壺身下面會蓋上我的名字。」宗煥說。
自民國82年回到故鄉成立工作坊,不知不覺已經有二十年的時間。這當中,許宗煥換過了五顆的印章。往後,如果從宗煥的印章去看,大約可以知道這件作品的年代是什麼時候。
從事陶藝作二十餘年,許宗煥在與泥土的互動中,領悟出許多生命的哲理。
人與泥土一樣,可以選擇成為一塊沒有任何形狀,不須經過雕琢、燒煉的泥土,那是一塊單純的泥土,毫無特色,卻也免於外在的壓力與考驗。
但是,也可以透過一些外境的考驗和痛苦的淬鍊,讓生命的樣貌如同一件精緻的陶藝品,令人激賞!令人讚嘆!
「其實,身心障礙者在人生的道路上何嘗不是如此?唯有你能克服層層的障礙,你才能在你的人生上面走出你自己的一條道路來。所以,泥土提供我的不只是經濟上的支柱,而且是心靈上的一個導師。所以。我對於泥土,其實,我對它是一種感恩。」許宗煥說。
回首來時路,這生命歷程的點點滴滴,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因為意外而身殘,因為身殘,宗煥從黑手蛻變為藝術家,是幸?或是不幸?許宗煥如是回答:
「有時候,我會想,今天,如果我沒有受傷,我不曉得我現在的生命會怎樣?而今天,我受傷了,坐在輪椅上,我以陶藝開創出不一樣的生命樣貌,讓我人生的道路,更寬、更廣、更精采多姿。」
「轉眼之間,坐輪椅的日子,也將近三十年了,我很慶幸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將興趣與工作結合。雖然輪椅還是繼續陪伴著我,但我並沒有自怨自艾,因為還有一口氣存在,才能用眼睛去看,用鼻子去聞,用耳朵去聆聽,用手去體驗,用心去感受,體物生命的酸甜苦辣,因為走過,所以懂得感恩與珍惜。」
「感謝生命的逆境,感謝周遭的朋友,感謝親愛的家人,謝謝您們澆灌我勇敢的力量,讓我堅持在陶藝創作的道路上,雖然寂寞卻不孤獨,也讓坐輪椅的我能發光發熱,成為一個有能力回饋社會的人。」
(許宗煥曾是修車師傅,1985年修車時因意外導致下半身癱瘓。2008年榮獲文建會評選為「台灣工藝之家」,2014年榮獲「第17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本文由許宗煥口述/宋芳綺執筆,摘錄自《泥塑人生—輪椅上的陶藝家許宗煥》一書第220~227頁,感謝「周大觀文教基金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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