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專題】中華民國殘障聯盟在過去四年裡,連續舉辦了四屆權利標竿營,希望透過足夠的支持與陪伴,培力身心障礙青年,讓他們有機會與管道清楚表達自身需要,不透過他人代言與協助,就可以為障礙群體發聲、爭取權益。許多標竿營的成員分享了他們的學習與轉變,我們一起來了解他們努力的成果。
文/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各位親愛的朋友:
最近美國校園槍擊案,某些媒體以兇手有「亞斯伯格症」為名,作為標題,引起了我們努力幫助孩子的師長們的一些情緒起伏。感謝家長的鼓勵,我想試著以我的觀點來討論這件事。
首先,如果各位朋友有時間,可以先試著翻一些介紹「亞斯伯格症」的書籍,了解可以避免誤解。其次,我推薦各位可以參考東尼‧艾伍德所著的《亞斯伯格症進階完整版》(已有中文版),在書的最後「常見的疑問及解答」部分,有類似此次事件的清楚探討。
「…研究數據卻明顯指出,亞斯伯格症成人患者的犯罪率,與一般人並沒有兩樣,而且出現暴力犯罪的比率也非常低。亞斯伯格症患者並不會特別容易觸法,或犯下嚴重罪行…亞斯伯格症患童或青少年患者,不太常因為犯罪而被判刑…」~摘自《亞斯伯格症進階完整版》
所以,亞斯伯格症患者並不特別容易犯下此次的校園槍擊案,媒體處理此次新聞,以「亞斯伯格症」為標題,我推測是便宜行事、過度使用刻板印象的結果。
其次,從預防犯罪的角度來說,針對亞斯伯格症患者的協助方案,應著重在社交技巧訓練、情緒管理、性教育等三方面著手。如果我是Adam Lanza的親人,我平常就會多跟他討論心情,分享我自己的情緒管理技巧,了解他學校的交友狀況,跟導師常保持聯絡。Adam進入青春期,就會開始跟他討論「性」的議題。如果學校有相關資源,我也確實了解他在學校容易有人際衝突,我會爭取讓Adam接受學校的輔導服務。
最後,以此次新聞來說,我個人更在意的重點,是美國的槍枝氾濫、校園安全問題,以及Adam母親的教養方式。這三個重點,跟Adam本身有沒有「亞斯伯格症」的關係不大。
我的工作,是協助社會了解並接納有人際困難的人,也要協助有人際困難的人,可以貢獻社會自己的一份力量。這次媒體的處理方式,過於簡化地使用標籤,恐深化污名化的效應。污名化,不利於社會接納、相互了解,也加深社會的恐懼,讓許多人際互動困難的人感到挫折,對整體社會並沒有好處。
我欣見國外的媒體,開始使用比較中性的字眼,例如:人際關係不好、有學習困難…等,來描述Adam的特質。也看到國外的專家、家長,挺身而出,為「亞斯伯格症」發聲,我個人十分感佩。
以我所幫助許多的家庭來說,父母對孩子都很用心,也都在意孩子的人際互動與情緒管理。在親子維持良好關係的情況下,不至於產生此次的遺憾。
如果各位朋友有空,麻煩把這篇文章分享出去。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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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學校的課程都沒有提供聽打員或手語翻譯,我不知道台上老師在講什麼,小組討論時也不曉得可以怎麼參與…
從小開班會、幹部選舉和點名上台發表時,講台總是有高差,所以我永遠都不會擔任主席或上台發言;老師也都認為我無法完成分配的工作,所以一直都沒有我能參與的份…
我為了尊重老闆和同事,總是主動說出我的病情讓他們理解,但後果就是拒絕我的應徵,連進一步想了解我的態度都沒有…
家裡附近沒有無障礙公車,復康巴士難預約又很貴,出門只能由家人協助,長久下來我心裡不好意思,家人也勸我就不要出門了…
這些生活樣貌,只是台灣身心障礙者處境的冰山一角,因為時常遭受到社會的歧視與不平等的待遇,導致機會的缺乏、能力無處展現、甚至不斷地被否定與拒絕,使得障礙者在投入及參與社會時,因此漸趨消極,因此我們在爭取、落實身心障礙者權利的路途中,也發現大部份的權利爭取與表達需求,都是透過專業人員或家屬來協助身心障礙者代言與發聲,也間接導致身心障礙者成為處於障礙情境的真正的障礙者。
我們(殘障聯盟),在中華聯合勸募協會的支持下,在過去四年裡,連續舉辦了四屆權利標竿營-一個身心障礙青年的培力營隊,我們相信這些夥伴只要有足夠的支持,並有機會與管道,都可以清楚表達自身需要,使處於障礙情境中的公民就能由自身權利為出發點,不再需要他人代言與協助,為障礙群體發聲,讓障礙者更成為實質的公民。
我們相信類似的障礙情境,更能讓當事人理解,故由已具有倡議經驗的資深障礙講師,透過一系列的培力及課程,提升參與者對自身權利的了解與認識,增進參與者對社會倡導與權利發聲的能力。並且為了能讓參與者更了解倡議的本質,我們也同步規劃一系列的行動小組實作演練,讓大家自己擬定目標、自己擬定議題方向、自己規劃行動策略,透過團隊合作、分析歸納進而實際參與,更深刻地了解如何倡議、如何行動。
目前為止已經有超過60個對權利議題與行動倡議有興趣的夥伴參與,在這過程中我們看到了許多的可能,也了解到培力是不可忽略的一個價值:有的夥伴在自己的生活及社區中實踐倡議,影響著自己的家人與同儕;有的夥伴在活動參與中看到支持服務的可能性,回到校園內爭取更多的就學支持;有的夥伴進到就業場域中,將課程所學的權利觀念與行動技巧落實在工作中;有的夥伴找到志同道合的同儕,積極參與各種社會議題,在各個領域中發光發熱。
本次的主題報導,我們邀請到幾位歷屆參與過標竿營的成員,他們有的是學生,有的在就業,有的從成員開始參與,在第四屆成為了講師。他們的故事,將會告訴我們:原本的生活處境為何、為什麼參與了標竿營、在這之中發現了什麼、而權利對於他們而言有多重要,事不宜遲,就讓我們看下去吧!!
(本期專題與照片由中華民國殘障聯盟提供,更多身心障礙權利的議題,請參閱殘盟的人權部落格:Right Here, Right Now!身心障礙者權利大躍進,以及第四屆 障礙權利行動者標竿營簡章)
標竿營給我的影響,可算是漸進式的,而卻是個重要的。
去年的標竿營,裡面教我很多要如何行動與規劃,且必會涵蓋不少的討論及對話,令我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別人也注意到我沒注意到的地方,同時彼此了解各異的觀點,並使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找出問題點,透過可能的倡議方案並執行之,總之過程中就是一直互相學習的。
該去年的活動結束,我以此的方式去慢慢去接觸並嘗試,多花心思去想,還有行動,譬如我在輔大爭取聽打員即為一例。 因為該標竿營讓我初次接觸到聽打員,我發現到它可以當作我即時接收資訊的方式之一,我就不用那麼辛苦讀唇卻還是聽不懂,以減少不必要的挫折及壓力。我並以此跟輔大資源教室反應,雖然我已大四了,而我很明確這是我的需求且是很重要,必要有參與感及知識接收,且不會讓我常常狀況外,不然來上課是幹嘛?對方表示已經有聽打員的措施,卻沒有人力可培訓,要我自己找人,我嘗試去找朋友及同學,但他們很忙,找人蠻困難,老師就以「抱歉我無能為力」、「他們沒人想當不是我能控制的,人是很複雜的」為由而拒絕及推卸,我就很受傷,但還是不死心,一直跟他們反映跟溝通,終於有個老師被感動,願意把此業務扛下來,一起花很多時間與心力討論,並參考其他校,而修改原本已有的聽打員措施及事項,到下學期才陸續有聽打員,也使學弟學妹都能受惠,此時我才發現到原來不是不可能的,就只有有沒有心及有沒有不斷嘗試去做。
現在又第二次參加,是為了複習,同時也是在學習,因為我深感之前學的不夠紮實,所以想多學點令自己印象更加深刻而繼續參加,當做多交朋友也好,且我不再怕怕的,不會不敢說,做事果決,因為自己才是真正的主角,每個夥伴也都是主角,一起互相幫忙並注意該注意到的地方。
而且這次這些夥伴來自不同的地方,但成長過程卻是類似,然而大家難得很願意撥時間趕來台北、台中,相互交流分享,且分工合作,除了做自己該做的事,每當成員有困難也不吝幫助,對倡議儘管大家其倡議的操作還不是很熟悉,需要常常練習,再者大家都蠻忙,我也粉忙,不過很懂得充分利用時間,除了那次行動,還做了許多有意義的事,找到共識大家彼此覺得很有成就感,且所付諸的全都用在2012教育平權的遊行當中。哇哩!到現在我真不敢相信很多很多都已經完成了,當天我真的太熱血了,好多夥伴都上來了,幫忙把己身所遇到的教育困境告訴社會大眾。
現在,沒想到時間過得很快,各位又將相聚一堂,成果發表代表將告一段落,很高興跟大家一起討論,並一起行動,令我收穫良多。而我們的行動看起來似乎不會結束,因為該之前的行動有永續性,已經對很多人承諾,還有不同的階段要討論、規劃及執行,接下來可是考驗著我們的一條心及意志力,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本期專題與照片由中華民國殘障聯盟提供,更多身心障礙權利的議題,請參閱殘盟的人權部落格:Right Here, Right Now!身心障礙者權利大躍進,以及第四屆 障礙權利行動者標竿營簡章)
參與此次意義重大的殘障聯盟行動標竿營,要從收到桃園聲暉轉寄來的e-mail說起,當我看到此封e-mail時,想起過去在學校、職場乃至社會遇到種種的不平等待遇,決心要報名此次活動來了解權利是怎麼從行動爭取來的。
參與過程中雙修了兩組:「聽打員與手譯員服務的建置組」、「職務再設計組」。「聽打員與手譯員服務的建置組」部份,是因為在職場內外遇到的問題,在外面進修上課找不到聽打員資源,後來經過這組的開會討論後發現服務資源比較少,是因為很多人對聽障沒有存在一定了解的觀念,在記憶中僅有國小時的社會科教科書比較簡單介紹的各種身心障礙,就從根源-從小或義務教育起像是在國小階段教授聾人文化與手語做起。另一方面,從時代變遷來說,國小求學階段時,正值資訊工業與網路革命的萌發時期,個人電腦及筆電因為比較昂貴而比較沒有那麼普及,隨著硬體技術運算速度提高與體積縮小,價錢自然漸漸便宜,聽打員可能在此時就漸漸發展出來,所以我一直到大學時期才知道這個聽打員資源。
「職務再設計組」部份,職場內的職務再設計有些地方符合本身的需求也有的沒辦法符合我的需求,像是工作中以skype做線上討論是可以的,但是在開會中,同事們想讓會議進行快一點而比較忽略協助用筆電做即時打字幕,只在白板上寫重點做討論,因此在想是不是能透過申請聽打員或手譯員來介入公司來改善。
兩組的會議進行方式比較不一樣,但是能夠討論出結論與具體的行動方法,是一種突破。
再來,以最近投履歷投到大公司願意給予面試的唯一機會,正好可以試著再透過e-mail與人資聯絡說明本身的需求如筆電和投影機,好在人資願意提供,不過不建議聽打員隨行。接著,在面試過程中,主管們也耐心的用筆電打字或寫白板與我溝通,也有談到未來工作上怎麼與我溝通的種種問題。最後,職務再設計方面,需要自己向公司爭取權利的需求,讓公司的主管或同事們知道自己的狀況並視情況提供其需求,雖然提供的需求有限,但未來要透過各界精英們的努力來延續改善以上兩大組所討論彙整過的種種問題。
雖然活動結束,但是「從聽打員與手譯員服務的建置從義務教育起」仍要繼續推動,因為有了問卷調查、現場與網路連署的行動演練經驗,自然不能辜負每個連署人的期望,加上歐美等先進國家已有將聾人文化介入各級教育課程、手語翻譯員朝制度化證照化邁進也是要歷經民間團體與政府四年多的努力,這兩個制度經驗值得我們的借鏡參考,以期影響每一位人,甚至延伸到學校、公司及社會上,讓需求資源比較足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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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會知道殘盟有舉辦的青年標竿營活動,是因為朋友熱心的分享訊息,而當我收到標竿營的訊息後,沒有考慮很久,就報名了。因為我覺得本身有關心社會上的議題,所以想要藉由活動,更清楚了解自身權益,在倡議的路上讓自己更有條理,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想法,以及有哪些管道可以幫助的。
記得培訓的過程中,印象最深刻就是第一天晚上的小遊戲,藉由老師的帶領,體會到權益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必需靠著充分的表達訴求,達到倡議的目的。而隔天就進行分組的動作,但後續的活動,因為身體因素,第二天下午的活動無法參與,原本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沒想到後續的小組會議,會有更多精彩的討論。
我們這一組是社區組,原本從廣泛的社區議題,慢慢的凝聚共識,縮小範圍至社會住宅。我們一共開了五次小組會議,每一次的分工合作,可以讓團隊順利的進行下一次的會議。由於我們都是第一次接觸社會住宅這個議題,對於政府是否有心專注於興建社會住宅還處在霧裡看花的情況下,講師建議我們去拜訪社會住宅推動聯盟(以下簡稱住盟)。而我順利聯絡到住盟的工作人員,住盟的工作人員也很熱心的分享,藉由住盟的分享,加上之前累積的閱讀的資料,可以更清楚當前社會住宅的脈絡,知道原來倡議是經驗不斷的累積,才會更清楚的了解相關資訊。
時光飛逝,12月初的共識會議時間到了,雖然發表的形式不拘,但主要是要告訴其他成員,這五個月來我們努力的成果。記得早上第一次分享自己的經驗時,沒有充分說明小組努力的過程,導致其他組別的成員,不太清楚我們小組會議在討論什麼。在中午的用餐時間,講師和殘盟的工作人員提醒我沒有說出詳細的過程,經過中午的休息時間思考後,我把小組經歷的過程清楚說出,讓其他組員更清楚我們這組的努力。
活動雖然在期末的共識會議上結束了,但我覺得這中間累積的改變,是我當小組長最大的收穫。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很主動的個性,因此我自告奮勇的推薦自己擔任小組長,目的是想要訓練自己的主動、積極的態度。整個活動下來,我發現自己打電話聯絡和認識朋友的速度比以前有勇氣多了,因為要去試著想要去承擔一些責任,所以會有使命感,然而這份使命感就會有更多想法,來促成自己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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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生命的舞動』的收場,讓我發現生命中不僅只是一切依規定無趣的生活、不再是只有規矩與約束的世界,而是另一段未知、可以為自己的生命快樂而獨立舞動的開始,也是一個更大更開闊的未來,這樣的未來或許有著加倍的艱險困難。卻願意選擇與文化排擠出的意識對峙。
在接觸這部電影之前,對於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曾經遭受到的歧視經驗沒有多大的不滿,也沒特別想過為什麼不平等待遇的狀況會層出不窮地發生。認命、忍耐、要求調整自我、迎合期待,這些字眼從沒有想過要改變如此的想法。
在參加身心障礙青年標竿學習營之前,不知道原來有這麼一個持續舉辦身心障礙相關培力課程的團體,在這次的活動中瞭解到台灣的身心障礙權利運動推展二十年多來,一直都缺少年輕一代的障礙青年參與。身障標竿學習營的課程,為了讓我們了解自立生活精神及提升身障青年自我權利的意識、學習倡議技巧,並增強對社會參與及意見表達的能力,成為身心障礙權利運動中新一代的倡議者。在兩天一夜的營隊課程中,學習同為身心障礙者前輩們的經驗,跟許多跨障別的朋友於營隊活動中一起相處、彼此交流,彼此一起了解與我們相關的社會政策及議題,了解如何去倡導自身的處境,提出自我的想法,讓我們先了解自身的權益,並且能夠開始對我們所必須擁有的權力能夠去爭取的時候,社會才會漸漸的公平。
在幾次的小組行動中,針對生活中之權益內涵,透過實際操作,學習培養對倡議技巧的掌握。參與過程中發現,價值觀上的改變,是我這次最大的收穫,再來是我在對於各類障別以及宣導上,有更確切的了解。從身障者的角度來看,並不是為自己做甚麼而是為大家,透過教育以及探討的過程,讓大家了解我們也能。而教育的不只是身障者而已,也教育了我們身旁周遭的人,更教育了大眾。
隔年,有機會進入殘盟工作,面對許多身心障礙相關培力活動的學習,強化了我要挺身對抗這些壓迫的力量。文化有時會產生一種莫須有的態度來反對特定的人,而當這種偏見化為實質的行為或語言時,就產生所謂的「歧視」。社會結構的不友善、歧視與偏見,造成了身心障礙者許多困境,而這樣的困境讓沉默著、一再的和這些困境共處的我們產生了迫切的渴望改變。從順從困境到終於能夠為自己發聲,告訴大家我們的存在的改變。
社會用偏見的觀念語言詮釋了文化給我們的樣貌,我們可以改變這樣的環境或社會,因為我們無法再回歸到我們的原本。很多的身心障礙者因為大環境非常不友善的情況下,被剝奪了許多機會。其實障礙者只要保有自己原本的面貌就可以了,需要改變的是社會環境及觀念所帶來給我們的障礙及不便。
雖然障礙者暫時還無法從多限制性的現況中脫離,那麼就先從小環境開始吧,讓自己的權益不會成為社會的犧牲品。 (本期專題與照片由中華民國殘障聯盟提供,更多身心障礙權利的議題,請參閱殘盟的人權部落格:Right Here, Right Now!身心障礙者權利大躍進以及第四屆 障礙權利行動者標竿營簡章)
我與障礙權利行動者標竿營的交集,從一開始是第一屆的成員,爾後成為第三屆的觀察員,甚至成了第四屆的小組帶領人,一路上是隨著時間的推進,在不斷的學習中,與標竿營的營隊經驗著每一個階段的成長與變化,現在要從細細的回顧中,寫下一些感受與心得,實在是一個很感恩的過程。
在這之前我沒有過參加營隊的經驗,所以對於營隊的想像像是停留在一群人圍著營火的想像裡頭,但是現在回想標竿營確實是讓我們圍繞著在障礙運動中世代傳承的薪火,藉由障礙運動的先行者們的帶領,透過營隊活動的方式,傳遞倡議運動的行動策略。
回顧我自己第一次參加標竿營的時候,其實就是一股腦少不經事的熱情,期待可以藉由參加來為自己的障礙族群帶來一些變化;接著就不約而同的發現,原來所有來參加的成員都是這樣的想法,只是大家都有各自想像的期待,與各自認為需要盡力的議題,所以對我而言最大的收穫,就是學習如何整合彼此的想法,透過團隊進行的方式,把議題聚焦成為具體的行動策略。
但這樣的學習過程,並不是乏善可陳的技巧講授課程,而是透過許多的有趣的團體遊戲的方式,讓我們去經歷營隊中的每一個成員,如何把個人的權利與其他人之間,嘗試做出一種交換與彙整,作為一個很重要的學習經驗,就是希望大家能透過這種小組進行的方式,一起共同運作一個議題,來讓我們慢慢的經歷與小組中每一個人在思想上與行動中的凝聚,因為在倡議的這一條路上,我們不僅只是需要有前瞻性的想法或政策性的建言,最重要的是需要有同儕之間的共同相互組織與彼此激盪的力量。
所以,這種與成員之間的相互討論,從看見彼此想法的出入開始,再逐步釐清相互之間的在意的價值與判斷基準為何,最後成功整合出大家共同的意見,或者是立場分明的相互拉鋸,但仍在合作關係中往前。
而這些看似無形的學習,卻在往後我的團體工作時,不斷的印證這是一個很扎實有效的學習經驗。而現在回顧參加標竿營隊的當時,主辦單位與帶領的先進們,並不是以一種教條式的填鴨方式,來讓我們僅是一種知識性的理解,而是透過後續的行動小組讓我們經歷倡議實作的過程,並也不是以行動成果的價值來作為是否完成目標的考量,反倒是讓我們很真實的在經歷與營隊成員中每一個人的互相激盪與拉扯,深刻的體會到任何理想的實現,都是需要與多數人對話與說服的,如何看待營隊中每個人的價值與回應需求,其實都是在養成一種與社會對話的能力。
我們都在學習一件簡單但是複雜的事,就是與人的對話與偕同。當身心障礙的議題不再只是一種少數人問題的時候,就越是凸顯這一個營隊所要培力給新世代障礙者的意義與價值。
(本期專題與照片由中華民國殘障聯盟提供,更多身心障礙權利的議題,請參閱殘盟的人權部落格:Right Here, Right Now!身心障礙者權利大躍進以及第四屆 障礙權利行動者標竿營簡章)
該來的,總會來。
道別前夕(三月二日晚上),Ohara的好友畢卡索特地跟主人過來看Ohara,以把握最後的相處時光。畢卡索是隻黃金獵犬,一家人都對Ohara 很好,Ohara每年生日派對的蛋糕、飲料、甜點……幾乎都是畢卡索主人準備的。
當晚兩個主人在客廳談了不少輕鬆有趣的往事,完全嗅不出離愁。席間聊到兩個月前Ohara十二歲生日當天,大夥剛拍完照,沒想到下一秒鐘蛋糕就不見了,原來被Ohara吃掉了,兩人笑得前仰後合;兩隻狗也愉快的玩耍,四隻腳在空中揮舞,兩條尾巴在地板敲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整個屋子都沸騰了。
突然的,Ohara瞬間「登」的一聲蹲下去,發出一陣唏哩嘩啦的聲音……畢卡索主人上前一看,大叫:「不好了,Ohara拉肚子了!」拉出的都是流質東西,國瑞嚇壞了,臉色大變,畢卡索主人鎮定的說:「不要慌,我來就好。」他連忙清理地上的穢物,不解的問:「怎麼會這樣?Ohara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國瑞面有難色,「Ohara就要退休了,我想多寵牠一點,就多給牠吃一些零食,沒想到會這樣。」不過他研判,導致Ohara拉肚子的主要原因應該是上廁所時吃到髒東西之故,多吃零食倒是其次。
Ohara拉完肚子,一臉病容,看起來無精打采;畢卡索主人見狀不捨的說:「讓牠休息吧!」並提前離開。
整個晚上國瑞憂心忡忡,不敢入睡。Ohara整晚淺眠,肚子偶爾發出帶有節奏的咕嚕低鳴。
凌晨三點一刻,Ohara翻一下身,國瑞看牠醒來,便帶牠外出上廁所。一到草坪,Ohara仍拉肚子,但狀況已有好轉。
回家後國瑞不停的安撫牠,「別怕,很快就會沒事了!」Ohara似乎很放心,安靜的趴下。
時間一分一秒慢吞吞的拖到早晨。
好不容易天亮了,國瑞出門前多帶一些飼料放到包包裡,打算中午給 Ohara吃泡水飼料,就像人生病吃稀飯一樣。
按當天的行程,國瑞下班後要到中山捷運站附近上彼拉提斯的運動課,他因工作久坐造成椎間盤突出,壓迫到左腿神經,以至於出現左小腿疼痛和麻痹等症狀,曾嚴重到難以下床,朋友建議他上彼拉提斯的課調整姿勢,改善問題。這課類似瑜伽,進教室都要脫鞋子以保持環境清潔;但沒有同學在意Ohara進來,大家完全接受牠,Ohara就躺在教室鋪有墊子的角落裡,彷彿班上的成員,所以國瑞想去上課,順便讓Ohara跟同學們道別。
出門前,他突然想到,不管搭計程車或搭捷運,Ohara隨時都可能拉肚子,他念頭一轉,臨時決定請假。
回到家,Ohara的狀況已經改善,精神來了;牠碰碰國瑞的腳,示意想玩遊戲。
他們常玩一種搶骨頭的遊戲。
骨頭是牛皮做的,是Ohara最喜歡的零食。他們的玩法很特別,如果骨頭一開始落到國瑞這一方,Ohara會拚命搶,搶到了就直奔房間,達陣得分,表示牠贏了;如果一開始骨頭就落在Ohara這一方,牠不是一拿到就吃,而是叼著它,甩來甩去,要國瑞跟牠搶。
在搶的過程,國瑞會竭盡所能的阻擋Ohara通往房間的路;如果國瑞擋在左邊,Ohara就企圖往右邊鑽過去;如果國瑞擋住右邊,牠就往左邊鑽。這時候的Ohara會展現矯健身手,只要國瑞稍微疏忽,牠就得逞,像打籃球切入得分一樣;國瑞當然要有所表現,如果身體擋不住了,還會用手、腳推牠,當然這些都是假動作(在籃球比賽算犯規),用意只是增添遊戲的刺激性而已,最後還是會讓Ohara自鳴得意的衝進房間啃骨頭。
另一項牠愛玩的遊戲是「拔河」,那可不是輕鬆的事,因為Ohara的招數頗多。正規的遊戲規則是一人抓一頭,Ohara如果搶不過國瑞,就會沿著繩子一直咬過去,讓國瑞握的繩子越來越短,但牠嘴巴後面的繩子卻越來越長;國瑞不是省油的燈,會改拉Ohara另一頭較長的繩子……跟牠玩遊戲不僅鬥智還要鬥勇。由於Ohara的體力充沛,玩一兩個鐘頭都不嫌累,國瑞可沒那體力,時間一拖長,就屈居下風了。
還有一種是「滾球」的遊戲,就是球狀的玩具裡裝有食物,球滾動時,它會發生匡啷的聲響,Ohara會想盡辦法讓滾動中的食物自動掉出來,如果食物沒有完全掉下來,牠會用嘴叼起來往地上摔或用力打,甚至用砸的;寵物玩具的說明書上標示「抗焦慮」,但Ohara玩這玩意兒常生氣,玩具幾乎都被牠開腸剖肚,很少保全,無一完好。
但若國瑞真的累了,最常勉強自己陪牠玩「你抓我躲」的遊戲。Ohara喜歡被追的感覺,如果牠被抓到等於被「制伏」,表示輸了,牠不想輸,所以會逃脫,由於家裡範圍有限,國瑞可以預測牠往什麼地方跑,會早一步堵在路上,或者把牠追到角落裡,逼牠就範。如果在戶外,他會拿一種可伸縮有彈性的繩子,長十二呎,他抓住一頭,另一頭套在Ohara的項圈上,一樣可以玩追逐遊戲,只是牠能跑的範圍就在十二呎內。
總之,Ohara會主動找玩具要求國瑞陪牠玩,如果國瑞很累不想玩而裝睡,Ohara就用鼻子頂他,頂他的手或腳,如果國瑞還無動於衷,牠才會悻悻然的離開。
那一晚,情況完全相反。國瑞非常想陪牠玩,再過不到二十四小時牠就要離開了,怎能不把握機會?不過Ohara興致不高,牠似乎只想動一動身體而已,於是國瑞就陪牠玩最簡單的「你丟我撿」的遊戲,就是把球丟出去由Ohara把它撿回來。
然而,這麼輕鬆的遊戲,Ohara沒幾分鐘就累得趴在地上休息了。
一輪明月高掛夜空,窗外繁星點點,房間出現一道亮光。Ohara把頭靠在國瑞的大腿上,用清澈透明的褐色雙眼深情的凝視主人;如果沒有分離,這樣的相偎相依是多麼的幸福!
國瑞拿出梳子為牠梳毛,梳幾下就摸摸牠,他把為牠梳毛的時間拉得很長,不想停止。他想起志工郁馨的叮嚀,「你要趁離開前跟Ohara說話,說你愛牠,牠聽得懂的……」國瑞很少對Ohara說愛,他邊梳邊叫牠的名字,「Ohara、Ohara、Ohara……你是最棒的……世界上最棒的狗……」怕以後再沒機會叫了。或許梳毛的感覺特別舒服,Ohara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國瑞提起精神幫牠收拾行李,有吃的食物(飼料、零食)、用的衣物(雨衣、毛毯、床墊)、玩具(朋友送的生日禮物)、各種梳子和一些藥(維骨力、蚤不到)……每收拾一樣東西,過去相處的種種都在腦海盤旋:牠的一舉一動讓他魂牽夢繫。
他訝異於自己的生活竟仰賴在一隻導盲犬身上,他從來沒有對一個生命如此付出自己,以至於牠的離開會像要了他的命一樣。
那一夜,他徹底失眠。
翌晨,作息一如往常。國瑞出門前,照例幫牠套上導盲鞍,囑咐Ohara,「這是最後一次執行任務,你要加油喔,再努力一下,我們要成為最棒的team mate(盲人與導盲犬的最佳組合)。」這是他們之間的men's talk。
國瑞特地帶Ohara去第一次來淡水的早餐店。這一段路,他的腳步變得沉重,心情很感傷,一直想掉眼淚。店裡的生意很好,老闆娘依舊忙碌,國瑞沒跟她多說什麼,買完東西就走。
進了淡江校園,在攘往熙來的人潮中,沒有學生多看牠一眼;走進辦公室,牠依然乖乖的躲進桌下,沒有一點特別之處,大家表現得若無其事。也對,這世界上除了國瑞本人,誰會關心Ohara退休的事?
接近十一點,他們要離開學校了,因為威廉說好十一點在家門口等他。Ohara領著國瑞走出辦公室,他們相伴走了十年多的路,這真的是最後一程了。
從學校經過牠平日上廁所的草坪時,Ohara停下來,牠過去一向喜歡上完廁所後聞聞草坪的味道,其實牠應該不知道以後沒有機會在這草坪上廁所了,所以國瑞放慢腳步,沒有催牠,讓Ohara聞夠了才回家。
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十一點一刻,電鈴響起,「我好像被雷打到一樣!」他的心一吋一吋的往下沉,內心深處感覺一陣酥麻。
威廉偕同訓練師一同前來(女主人則在協會等候),國瑞交出Ohara工作十餘年的導盲鞍、項圈和皮繩,還有前一晚整理妥的兩大袋行李,工作人員看了裡面的東西說:「不必帶那麼多,有些東西協會有準備,新的家庭也會提供。」但國瑞很堅持,「這些是我想給牠的,像是維骨力,我準備一年份;預防心絲蟲、跳蚤的藥,準備半年份;還準備了掛在牠脖子上的證件,上面有協會和我的電話,怕牠萬一走失,好心的路人可以帶牠回家;另外一個配件還在訂做中,上面會有新主人家的電話……」說到喉嚨哽咽。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國瑞的雙手一直撫摸Ohara的毛,從頭摸到尾,輕聲的說:要乖乖聽話、在草坪奔跑時不要再玩捉迷藏的遊戲、吃東西要細嚼慢嚥……說著說著,他的鼻頭一酸,眼淚和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下,工作人員趕忙遞上面紙。
這反應倒讓他們不敢離開了。
他們一直安慰國瑞,不斷問他是否OK,還可以嗎?希望等他心情平復再走,至少比較沒有遺憾;訓練師則趁機打電話給女主人,說這裡有狀況,可能要延遲半個小時。
國瑞不停的啜泣、拭淚、憋氣,努力整理自己的情緒,當眼淚再度盈眶時,他克制住了,嚥回淚水,壓低聲調說:「你們可以帶牠走了……」
威廉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提醒Ohara向國瑞道別,國瑞在複雜哀傷的心情中,艱難的說:「謝謝你,還有……再見!」
Ohara對國瑞投以深長的一眼,默默轉身離開。他們攜手經歷這麼多事,彼此相伴的時間長到足以信任對方,Ohara相信這是主人為牠所做的最好安排。
(Ohara是台灣引進的第二隻導盲犬,也是視障者張國瑞的第一隻導盲犬,相伴長達11年。張國瑞為盲人研發全國唯一的一套中文點字輸入法軟體「無字天書輸入法」。本文摘錄自《再見,Ohara》一書第124~133頁,感謝「寶瓶文化」慨允轉載。)
辦完父親的喪事,國瑞跟訓練師芳芝聊起爸爸住院時,Ohara曾恍神跌倒的事。
某天離開榮總,走出淡水捷運站轉往公車站牌途中,他們搭上一輛很舊的公車,公車的台階很高,Ohara一個重心不穩,突然「砰」的一聲,整個身體跌下來。他心頭一驚,「怎麼會這樣?」Ohara跌倒後馬上起身,好像回神了,站穩腳步,隨後馬上爬上去,這一次成功了;國瑞卻冒出一身冷汗,這是以前從來沒發生過的事,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國瑞很自責,那段期間,他一下班就趕車,Ohara並不喜歡像校車這樣的小型巴士,因為引擎聲很大,好像就在腳底下;醫院又是個狹窄的空間,爸爸常常神智不清,這些氣氛Ohara都感覺得出來,牠常低頭走路,回到家已經十一點,等於每天超時「加班」,而國瑞累得沒體力陪牠玩,「我真的很對不起Ohara。」
從那一次起,他發現Ohara上公車很吃力,走樓梯時步履沉重,以前牠搭車還會用跳的,現在只能緩步慢行,睡覺時間拉長了,不再早起……
芳芝建議牠做全身健康檢查。
國瑞很快帶牠去看醫生,因為有些狗年紀大了會有退化性關節炎或長骨刺,照X光的結果發現只是肌肉拉傷,骨骼沒問題,狀況還不錯。
不過隨著Ohara年紀越來越大,國瑞有警覺,便更細心的照顧牠。例如夏天很熱的時候,不會要Ohara帶他出門,如果逼不得已非出門不可,就叫計程車;如果在家一定開冷氣;進捷運站,只要能搭電梯絕不讓牠爬樓梯……但芳芝覺得,Ohara老了!
芳芝畢業於輔大新聞系,原是雜誌社的文字記者,2002年到台灣導盲犬協會採訪國瑞和Ohara的過程中,親眼目睹國瑞幫Ohara撿大便的畫面,「我很感動,對導盲犬服務盲人的關係就改觀了,我認為沒有誰服務誰的問題,他們是平等的,互相照顧、扶持的伙伴,我從那一天起成為台灣導盲犬協會的義工,並進入該協會服務。」
芳芝經歷公關、企劃、訓練師兼寄養家庭指導員等職務,因為這一層工作而與國瑞和Ohara成為好朋友,她說:「如果不是他們,我不會改變自己的人生跑道。」
台灣導盲犬協會在2003年接受一批來自日本捐贈的幼犬,牠們分別是:Dian、Takky、Hobby和Jimmy,Jimmy很早就遭到淘汰,祕書長威廉跟同事們說:「這三隻狗,我們要成功兩隻。」他口中的「兩隻」指的是Takky和Hobby,至於Dian,威廉連提都沒提。不過後來Hobby有心臟病,而最大的驚喜是Dian居然被訓練成功了,訓練師就是芳芝。
Dian是一隻鬼靈精怪的狗,牠以過度熱情但脾氣暴躁聞名。
芳芝訓練Dian期間會不定時召集寄養家庭到公園開會(幼犬最好的學習機會就是跟其他狗狗互動),Dian非常活潑好動,沒有一刻靜下來;任芳芝扯破喉嚨都無法阻止牠脫序的行為,牠一會兒鬧這隻狗,一會兒逗那隻,到處煩人家;如果牠被欺負,倒在地上時雙腳還會一直踢,邊踢邊叫,像個淘氣調皮的小孩。
其中一次Ohara在現場,Dian根本不知道Ohara在導盲犬界的輩分和地位,只見牠大搖大擺的衝到Ohara面前,就在牠開口之前,Ohara伸長脖子,嗡嗡嗡的嗆了牠幾聲,個頭小一號的Dian備受震撼,竟然不叫了,乖乖的往後退,邊退邊回頭看Ohara,然後安靜的坐下。在場的人忍不住笑出來,芳芝摀著嘴巴偷偷跟國瑞說:「哇塞,你們Ohara居然幫我們教訓Dian耶!」
於是,只要訓練Dian,芳芝就向國瑞借Ohara當她的助教;課堂上有Ohara在,Dian就比較節制,加上Ohara會主導環境,其他狗狗的學習也跟著變得又快又有效率。
說也奇怪,以往在狗狗聚會的場合,Ohara很挑狗伴,絕不會找幼犬玩;free run時,牠通常不是去找食物就是逃跑。Dian的個性跟Ohara很像,跟其他狗狗也玩不起來,妙的是,牠們一見面就會互邀對方,不但玩得起勁,還形影不離,大家猜牠們應該有互相吸引對方的魅力。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Ohara的體型較大,又是一隻有自信、有主見的狗,這種氣質自然容易吸引女生;很恰的Dian仰頭凝視Ohara的表情竟是如此溫柔,於是Dian是Ohara女朋友的消息就不脛而走。
不過,如果狗狗老了,牠們彼此之間也會知曉。以前幼犬去煩Ohara時,牠會兇回去,漸漸的變成不理不睬,或頭低低的走開,連Dian都打動不了牠,這表示牠對其他的狗沒有興趣了。老化的確是種令人尊嚴掃地的折磨,芳芝不想給Ohara壓力,主動結束牠的助教生涯。
芳芝告訴國瑞,「Ohara該退休了!」
國瑞當然聽不下去,芳芝只好舉Ohara上訓練用的休旅車的例子:以前Ohara可以輕快的「咻」一下就跳上車,「我真的感覺牠是用飛的!」但現在得將身體向前、後腳再緩慢跨上後車廂,或者回頭要求其他人抱牠才上得去。
國瑞不以為意,認為是「休旅車太高」之故,反而建議芳芝,「遇到這種情況,你應該拿食物引誘牠上車才對啊!」芳芝對國瑞的反應很介意。
她提起舊事。2005年初的時候,她到「紐西蘭皇家導盲犬學校」(Ohara的母校)出差,遇到一隻超級像Ohara的狗,便問工作人員,「牠叫什麼名字?」對方說:「Omai,是Ohara的妹妹。」芳芝尖叫:「Oh My God!果真是同一胎!」(Omai的綽號就叫「Oh My God」)芳芝問,「Omai沒在工作嗎?」這一問才知道,Omai七歲就退休了(《再見了,可魯》書中的導盲犬同樣七歲退休),所以芳芝感觸很深:同一胎導盲犬,Omai三年前退休,Ohara還在工作,合理嗎?「如果是人,你會希望七十七歲的老人家還每天上班嗎?」
儘管芳芝和威廉都希望Ohara退休,但過去十多年來,他們培養了濃得化不開的情感,「退休」意味著他將以某種方式失去Ohara……他怎麼可能輕言別離?
國瑞想了很久,儘管已經答應威廉讓Ohara退休,但他打算翻案。
他主動聯絡威廉,「讓Ohara退休可以,由我自己照顧,我不會讓牠工作,可以嗎?」
威廉不認同。他解釋,「如果你家裡有其他人可以照顧,我或許還會考慮,不過你媽媽臥病在床,雖然有外勞,可是未來Ohara會慢慢老化,不可能自己走到外面上廁所,會像老人家尿在床上或需要紙尿布;還有牠的餵食、排泄、食衣住行、清理等等都需要人力。說實話,一般的明眼人都不見得做得很好,更何況你呢?」
國瑞不放棄,繼續問:「有沒有可能同時擁有兩隻導盲犬?退休的Ohara就讓牠成為寵物,而新的導盲犬接續Ohara的執勤任務,這樣可以嗎?」
威廉仍然反對,他說:「當Ohara每天看著你跟新的導盲犬親密互動會作何感想,牠心裡一定很受傷,甚至質疑:『為什麼主人不再喜歡我了?』這對退休的老狗不公平,而且牠不會快樂。相反的,當你照顧Ohara時,新的狗也會嫉妒。」
國瑞再想另一個辦法,「那麼,由我收養Ohara,不再申請第二隻導盲犬,出門就拿手杖,這樣總可以吧!」他做了很多自我約束和保證。
威廉反問:「你沒導盲犬怎麼出遠門?」在他看來,使用過導盲犬的視障朋友很難回到沒有導盲犬的生活。國瑞說:「為了安全起見,我就暫時不出遠門,不熟的路不會去,若非去不可,就請明眼人幫忙。」威廉問他:「你認為這是長久之計嗎?」
國瑞啞口無言。
他研判大勢已去,沒有退路了。
Ohara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即將啟動。
(Ohara是台灣引進的第二隻導盲犬,也是視障者張國瑞的第一隻導盲犬,相伴長達11年。張國瑞為盲人研發全國唯一的一套中文點字輸入法軟體「無字天書輸入法」。本文摘錄自《再見,Ohara》一書第84~90頁,感謝「寶瓶文化」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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