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N電子報第145期——期待「污名不再 身心自在」的社會 2012.03.30出刊

【DIN放送台】更高境界的無障礙設計

更高境界的無障礙設計

文/陳淑珍

台灣有太多擁有美國景觀師證照或建築師執照的專業人士,卻遺憾的無法看到他們在障礙環境設計上的明顯貢獻,甚至有時候還真令人懷疑他們擁有證照的真實性。

這次再度去美國做調查絕對是最後一次,因為我必須賣掉所有的家產才能應付每學期約一萬四千美元的學雜費和生活費。調查地點暫時選定在華盛頓特區,目的是觀察國會議員和關鍵團體的策略運做、景觀師和建築師等專業人士的配合態度以及學校設計科系教育的導向。

過去這二十年無障礙環境在台灣的確有進步,但是太慢。無論是決策者、教育工作者或者執業者的做為多數還停在嘴巴的階段。他們都認同無障礙環境的趨勢,卻無法實際且確實地在自己的領域內落實與執行。反觀美國,商家張貼無障礙標誌的普遍性和張貼禁菸標誌的普遍性一樣,為什麼?

在2010年的美國調查旅程中要找到一家輪椅使用者不能使用的廁所是不可能的。而在淺水灣做調查卻沒有一家使用輪椅的我可以進去用餐的餐廳。這是令人多麼洩氣的生活環境呀!

或許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到美國體驗無障礙環境,至少大家可以從ASLA網站上看到這十幾年來所有獲選的景觀作品都是無障礙。更重要的是你在這些景觀作品中看不到任何殘障設施或無障礙設施,我想這就是更高境界的無障礙設計。令人不解的是為甚麼台灣設計科系的老師和執業者卻還這麼冷漠和置身事外?又或許有些設計者會說我有做無障礙呀,你不要誣賴我。我也的確有看到設計師的努力。但多數都努力在設計一堆殘障設施來證明無障礙環境的存在。甚至有些檢查無障礙的人員要求一定要設計殘障坡道才給通過,也不管有沒有這樣的環境需求。

如果我可以用兩年的健康和所有的家產來喚醒台灣所有學校景觀科系教育工作者和在職場的景觀師們積極推動戶外的無障礙環境,我會死而無憾。因為我知道賣完家產後,我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我決定2013年的春季入學,因為接著是夏天。走之前我會完成第五本通用環境設計講義也就是2010年的可及性調查報告,以及儘可能完成我的100場演講。這100場演講一半給景觀師和事務所另一半給社會團體和社區。歡迎大家推薦與預約。(本文作者為紐約州立大學景觀碩士;環境科學博士候選人,資深景觀師及全職兼任老師。更多文章歡迎至作者陳淑珍臉書帳號。)

【本期專題】期待「污名不再 身心自在」的社會

怎麼又是精神病犯罪!

作者: 
Andre Chen


想要很努力的活下去。其實最近這一陣子很多人利用精神病來脫罪,一開始我沒有感覺,直到我前陣子出車禍沒辦法只好到家附近新開的診所去治療腳傷,因為一般的診所沒有精神科,又是一件用精神病脫罪的案子,因為大部份的內科護士比較沒有照顧精神病人的經驗。

那天我在診所裡換藥聽到”怎麼又是精神病犯罪…!”然後這幾天新店中指男的事情,老實說那天他父親CALL IN的節目我周末一定看所以我算是看第一手,坦白說那些名嘴講精神病的時候他們對躁鬱症的想法我自己覺得”他們講的很公道!”只是我覺得當事人的態度讓我覺得他就算是病友,他不是好病友,他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好的家屬。

因為我是在馬偕看病,很多的朋友在自己快要發病時自己就提早去看醫生,我也和朋友一樣有問題時早點去看醫生,我這幾年過得很好。我是女生但是我會修一些電器我幫家裡省不少錢,我努力的用正向的心理去和躁鬱症相處,我很快樂!

但是昨天晚上雖然名嘴講話真的很中立,只是昨晚又說什麼連連勝文的案子都跟精神病有關!我真的我承認我是過去的確是一個常住院的病人,但是我四年多沒住院而且又一直減藥,我也有新的朋友,我的媽媽說我也有其他的優點,因為我本身是馬偕醫院的躁鬱症病人,我也是臺北縣康復之友的會員,所以我自己很注意新店中指男這件事情,我只能說我內心百感交集,躁鬱症被消費。我們這些想好好過日子的病人被蕭父消費,我難過到哭!媽媽陪我看新聞,「那個人躁鬱症跟你沒關係」我母親是這樣說的。我母親鼓勵我把新聞繼續看下去,她說會有人主持公道!

謝謝北縣康的留言版和管理者。

新年愉快!
(本文為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網站網友來信,原載於看見北縣康第100期,感謝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慨允轉載。)

延伸閱讀:勿接受「我做錯了,因為我有精神病」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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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溫馨小故事

作者: 
林政諺

工作人員籌備活動照片
我是精神障礙者的支持性就業輔導員,提起就業輔導員,很多人第一時間會聯想到的是就服站的櫃檯人員,然而支持性就業輔導員對多數人而言卻是陌生的。我們的工作內容包含了個案評估、擬定輔導計畫、工作開發、就業媒合、現場輔導,做了這麼多的用意無非是為了提高精障者的就業成功機率使他們能夠穩定於職場上,並減少雇主在雇用初期的顧慮,以及人力訓練上的負擔。常常會笑稱自己像是個業務員,我的主打商品就是身障者,推銷出去之後還負責保固,精障者在職場中一有狀況,我都會立即出現在現場,而每天在各個職場中奔波則是我工作的最佳寫照。(右圖/工作人員籌備活動照片)

阿福是東南亞歸國的華僑,剛見到阿福時,他黝黑的皮膚、瘦小的身形,濃濃的口音是他的特色。開案之後,由於阿福有段時間沒工作,我為了讓阿福在等待就業的這段時間能夠習慣工作的作息,我幫他安排日間的活動,使他生活能夠漸漸規律,另一方面則開始為他尋找合適的職缺,而這服務的過程卻是充滿了波折。

最初的一份工作是公園清掃,早晨五點半,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和他一同來到了預定要打掃的公園。這時候公園裡已經滿是早起運動的人們,我們從整理垃圾開始做起,忍著惡臭將公園裡分布於四處裝滿垃圾的垃圾桶換上新的垃圾袋,並將溢出在地面上的垃圾給撿拾乾淨,之後就是拿起掃把將地面上的落葉給集中,面對偌大的公園我和阿福的手掃到最後都起了水泡。這工作雖然最後因為阿福的痛風發作而不得不離開職場,但是大太陽底下他努力的背影至今依舊深深烙印在我記憶之中。

第二份工作是在加油站的洗車員,入冬後氣溫驟降,阿福的痛風是否會構成他就業上最大的困難?我一直擔心著,每天早上七點不到,當大家都還在暖呼呼的被窩裡頭熟睡時,我跟阿福已經頂著寒風站在洗車機旁,幫著大排長龍的上班族賣力的洗車。每天早上總要不停洗上兩三小時的車才有時間休息片刻,我一邊教導阿福洗車所需的各項技巧,一邊也分攤著阿福的工作負擔。我擔心著阿福體力是否能夠負荷,而阿福回我”累也是得要做阿,沒生活費不行”,強烈的工作動機讓他對於各項工作要求總能盡力配合。

第一次領薪水時,因薪資統計方式的緣故,因阿福領到的薪資不足以支應下個月之生活費而陷入困境。阿福身上的現金省吃儉用下也只能過一週,焦慮的他甚至考慮離開職場,想要找可以當日領工資的臨時工解決眼前的困難。我一邊安撫阿福的情緒,一方面尋求各項可能的資源協助,從申請政府的各項救助計畫、與案家溝通生活費、與站方協調預支薪水、甚至連到廟宇借錢都想過,同時我也定期自蛋糕工廠拿回蛋糕邊給阿福,以減少阿福生活開銷。為了阿福的事情我忙的焦頭爛額,然而當得知當站方無法預支薪水、親人無法提供協助、而案主也不符合政府的各項救助條件時,我開始感到灰心。最後由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代墊預支款項,這危機才告解除。經過此一事件後,阿福更加珍惜工作了,勤奮的他也不斷獲得領班與站長的肯定。直到隔月領到薪資繳還預支金的時候,阿福笑著表示想要珍藏那張簡單的借據,並把它掛在牆上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三個月的輔導期間結束時,阿福瘦了一些,但是看起來更為結實,氣色也越來越好。工作帶給他的不單只是眼前的薪資,因為這份薪資,他可以不再仰賴家人而能負擔自己的生活開銷,不再因為金錢的事情與家人起爭執,與家人的關係也正漸漸修復當中。也因為這份工作,阿福拓展了他的交友圈,雖然年紀大上其他工讀生一輪,但是看著他能夠與其他小伙子打成一片時,也著實替他感到高興。更重要的是,這些成果是阿福自己的努力所得來的,如果不是他每天這麼勤奮努力,不畏寒風、不畏豔陽、不辭辛苦的盡責表現,也不會有最後這美好的成果。雖然這工作並沒有舒適的空調,也沒有光鮮的制服,工作不輕鬆,薪水也不算多,但是阿福卻是在這裡找到了他的自信,也找回了他的喜悅!(本文作者為前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新北市政府勞工局職重員,原載於協會出版之「雇主安心手冊」,感謝協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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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用就業輔導資源與協助

作者: 
嚴先生

身障朋友郊遊,由志工推輪椅。
我是透過支持性就業去工作的,跟就輔員談完之後,因為我面對壓力跟人群都比較容易退縮,一開始就輔員是先建議到工作坊去調整作息跟接觸其他學員,經過半年多以後,主任就把我轉到就輔組,就輔員也開始幫我找工作。

工作真的是很辛苦的事情,在體力方面付出很多,但是我都調整過來了,只是我對於人群還是有些退縮,就輔員來到職場的時候,會跟同事、主管互動聊天,後來我跟同事互動也漸漸自然起來。我還記得就輔員還會出功課給我,要我記同事的名字,跟同事打招呼說再見,這對我來說,比體力上的適應更加辛苦,但是我也發現同事後來也會主動跟我聊天,不管是問我工作是不是適應,比較熟了之後,有些同事也會關心我生病的狀況。

我之前也曾經自己去找工作,我覺得自己找工作跟就輔員幫我找工作最大的差別就是自己找的工作,有時候遇到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或是我又退縮了,就會很容易放棄。老闆也比較不瞭解我,可能我都必須撐著去做事。有就輔員的話,老闆比較瞭解我,包容度也比較高,要請假回診也都可以不用擔心。另外,有就輔員的話,他會幫我作些分析,給我一些不同想法,鼓勵我繼續加油。工作學習上,就輔員也會教我或是提醒我,這比自己摸索還得容易進入狀況,而且就輔員找的工作,同事好像也比較友善一點。有時候因為症狀的關係,我還是會很容易退縮,不過就輔員都說我有進步,跟我討論進步跟可以再努力的狀況。像是我很配合主管交代的事情,會主動幫忙同事,即使下班了我也會把工作做完再下班。

 為了可以去工作,我也做了很多努力,尤其是體耐力跟人群接觸的部分。以前在工作坊的時候,我會把車停遠一點再走路去工作坊,來增加自己的體力耐力。在工作坊,會嘗試主動跟學員互動,有時候因為症狀的關係,我不太跟學員互動,但我會要求自己要嘗試、努力。

我現在雖然沒有工作,但是我還是想要去工作,但是我還是擔心症狀的影響,所以我現在也想再多做點準備,若有機會,我還是會找就輔員,然後再努力克服我的症狀去適應工作。(本文原載於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出版之「精障者安心就業小手冊」,感謝協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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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可以自立,我們也可以

作者: 
林詠娟

台日韓自立生活活動照片
從去年(2011年)初登場的自立團體,到現在剛滿一年的時間,讓我們一起慶祝一周年生日快樂(啪啪啪啪)!往後這個團體可能會長大、變形、改頭換面或消聲匿跡了,不管怎麼樣,讓我們留下一些足跡,不要忘了這些過程的甜美苦澀,都是我們一起參與營造的,也因此豐富了彼此的生命。

「自立生活」是什麼?辦了一年的活動,不時都還有人會問我這個問題。處在台灣社會的我們,從小到大習慣了填鴨式的思考模式,競爭出頭天的生活,也不斷的建立高速公路型的人生跑道;生病後的大家,就像一時間被下放到曲曲折折的鄉間小路,迷路了、失落了!所有的想望的是為了找回連接大路的通道。

「自立生活」這樣的概念,就是想與大家一起摸索出「我們想要甚麼樣的生活」。當這些公式化的道路、統一的標準對我們都不適用時,就要建立一個讓自己喜歡的人生,去挑戰一些理所當然的思維,去確認自己想要甚麼樣的生活,去發現生活中的阻礙是甚麼,去學習解決阻礙、學習開闢自己的道路,都是我們要作的事。因為別人指引的道路不是自己想走的,所以要學會自己找路,走錯了,學會自己承擔。

這樣的路,不好走。不過別擔心,孤軍奮戰不是我們的策略,找朋友、找力量、找支持、找意見是大家一開始要作的事情。大家一起學習、一起分享、一起遊玩、一起吵架、(一起對抗工作人員)、一起走錯路、然後走對路、一起種出路上的美麗花朵。10公斤的大石頭,因為有大家一起扛,輕多了!不友善的社會,要自己去面對,多辛苦!大家一起對抗…承擔,從我們看自己開始,綻放友善眼光。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意見,不敢講!找人支持自己的立場,然後循序漸進的完成這些理想!

工作人員在這個過程中,引導大家表達自己想法,並透過活動的辦理,讓大家學習處理解決問題、一次次的相處中,也讓每個成員學習發現自己的能力、建立彼此的信任感。這些過程中,有人氣餒、有人意見相左、有人生活找到工作、有人疾病復發,生活有了一些變化,來來去去的!不論如何,往下紮根的過程是辛苦的、也是充滿收穫的。在未來,相信當能力具備、大家的想法統整後,我們能執行更多想做到的事情。

當初透過中華民國智障者家長總會,分享智障青年們自立生活友伴支持的服務的成果,為我們埋下了”別人可以自立,我們也可以”的種子,大環境對身心障礙者觀念的轉向是潮濕芬芳的泥土,我們啟動了一些想望,讓這顆種子萌芽了。去尋找一些補助經費,規劃這場培養計畫,到底這顆種子會長成什麼樣子,還沒有人能預料;小豆苗們需要什麼樣的養分、需要多少比例的水與陽光,農夫們還在傷腦筋!(本文作者為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社工員,本文原載於看見北縣康第100期,感謝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慨允轉載。)

延伸閱讀:DIN電子報第118期——People First 智障者的自我倡導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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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的歲月

作者: 
劉麗茹

工作人員開會情形
六千多個日子,緊密的纍纍堆疊出許多發想、討論和服務~最早協會靠著跟地方政府以及中央單位溝通、協商、抗爭「起家」,從協會自身的抬頭名稱,大到爭取將慢性精神病患納入殘障福利法(現在的身權法),前輩出錢、出力、用心、激動流淚…,撒著倡權的種子!(右圖/工作人員開會情形)

推動將慢性精神病患納入殘福法適用範圍之後,有一度我們彷彿失去了「戰場」,因為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做甚麼?有會員說,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不要再瞎忙了;但是,好不容易成立的家屬組織,難道就要這樣停擺嗎?我們的家人只要乖乖的去看醫生、吃藥,難道就甚麼都不缺了嗎?都已經算得上是老病號了,可是,對於精神疾病、藥物、生病家人未來該怎麼辦…?大部分的家庭還是「莫宰羊」啊?問號一直一直不斷給她冒出來…。

總該讓老是待在家裡的她、他、她,走出來活動活動和其他人交流吧!於是,臺北縣第一家立案的社區復健中心~心橋工作坊長出來了!接受過一段時日復健訓練服務的小張、小娟、大林…等學員,看起來各方面都很明顯進步了,難道結案後再回家裡蹲嗎?怎麼可以!於是,就業服務長出來了!幅員遼闊的臺北縣,有兩、三百萬人口,少說也有一、兩萬個精障家庭,散佈在山裡、海濱和都市之中,可是,為什麼我們卻是感到如此的孤單無助?於是,家屬聯絡網長出來了!十七年來,包含家連家精健康教育(家屬教育)、個案管理、信託、社區關懷訪視服務…,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需要,順勢長了出來,以「做就要把她做好」的心情紛紛長了出來。

服務方案多,工作人員也逐年增加。從最早的一人協會,到現在有管理中心、心橋工作坊、就輔組、社工組以及新莊工作坊等五個部門二十三人的規模,在縣級的地方組織來說,可以說是「軍容壯盛」了。據說原本不孕的同仁,在這喜獲少爺和千金,原是單身的同仁在這兒結婚生子,期盼著有女兒可以撒撒嬌的同仁也在這兒如願了。北縣康真是地靈人傑啊!除了忙著服務精障朋友以外,同仁們也不忘增產報效國家,內政部應該頒獎表揚一番才是(請給現金好了,最實惠了)。

十七歲生日,該許怎樣的願望呢?

第一、希望我們這群可愛的工作夥伴出入平安(因為啊,我們是協會最珍貴的資產捏)、專業素養與時俱進(醬講話才可以大聲啊)、熱情不歇(醬服務才能長長久久啊)。

第二、希望我們的精障家庭都能夠勇敢的面對疾病(醬才能趕快康復啊)、勇敢的面對自己內在的落印和汙名(醬才能無懼外界的歧視和汙名)。多多參與協會的各項活動(大家熱烈捧場,我們工作會更賣力、更帶勁兒啊)。

第三、最實際也最現實~就是希望各位親愛的您,懇請多多幫幫忙、多多捐款,讓協會財源穩定無虞!我們就不需要額外再為「錢事」煩惱(啊…,頭髮都快掉光了啦)!

誠摯邀請各位善心大德捐款支持我們的服務,您的善心善行也可以抵免所得稅哦!

郵局劃撥帳號:18293281 戶名: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
北縣康愛大家!希望大家也多多愛護北縣康!感謝您耐心閱讀…。

(本文作者為臺北縣康復之友協會總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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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書分享】另一道陽光——陽光英雄施清文的傳奇故事

盲校生活的啟示


記得小學老師講過一句很簡短的話,他說當你問一個溜冰家是如何成功的,他只會告訴你跌倒了再爬起來。話雖簡單,要做到卻不太容易。因為我們跌倒要再爬起來並不困難,即使你爬不起來別人也會扶你一把,困難的是當你爬起來之後有沒有勇氣再繼續學習,面對下一次的挑戰。如果我們只害怕跌倒的疼痛,而不敢重新去面對與學習,理想也就沒有成功的一天。

在我就讀陸軍官校升到二年級的時候,在一次意外中我真的摔得很重跌得很痛,因為我雪亮的雙眼不慎被炸傷而導致雙目失明,頓時好像掉進一個黑色的牢籠裡一樣,令我窒息。經過幾個月的醫療,身體殘破的外傷都痊癒了,但卻敲著拐杖,帶著一顆殘破的心默默回家。

由於剛失明,生活與心態一直無法馬上適應,整天呆在床上,什麼事也不會做,除了睡覺就是吃,真像一條大笨豬。我曾自我解嘲地做了一首打油詩:我是一條豬,除了睡覺就是吃,吃完睡覺真舒服,我是一條豬。想著一輩子無法重見天日,前途真的十足無「亮」,心情低潮的時候也很想死掉算了,但當時我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寸步難行,難耐到極點。由於兩個眼球都被炸破了,醫生幫我裝上義眼,看起來才有點像人,套句成語真可說是被炸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在我一次洗臉的時候,順便拔下義眼清理一番,卻不慎掉落在地,我摸了大半天怎麼找也找不到,請母親來幫忙,找了許久,終於被母親在桌腳給尋獲了。一直到現在,母親雖然已經去逝,但這一幕母子同心一同尋找義眼的情景,時常在我腦海裡不斷地浮現。

離開官校,在家裡調養幾個月後,我被安排進入台中啟明學校去學習盲人的點字課程。是的,跌倒了就必須爬起來,爬起來就必須重新地去面對。對我這個剛失明的人而言,盲校裡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都是那麼地新鮮,在我黑暗的生命之中,好像又重新點燃一盞小燈,燈光雖然顯得那麼微小,但對我這艘漂浮在苦海中的孤帆,卻是多麼地重要。盲校又稱做特殊教育,有別於一般人的常態教育方法,說是特殊也實在不為過,因為當時我被編進就讀的高一,全班只有三個人,一個是班長,另一位副班長,剩下的就是我這位唯一的班員。要學點字很容易,但要摸點字可沒那麼地簡單,一排排凸凸的字體就好像長在背部的痱子一樣,要迅速摸出這些符號所代表的語音,還真像在渾水中抓泥鰍,可就不容易了。班長看我心情一直很低落,時常悶悶不樂,便帶我到花園去散步。班長是在小時候發高燒,由於鄉下醫療不便,燒壞了視神經而導致雙目失明。但在我心目中,他是一位眼明者,全校無論走到哪裡,他都不需要拿拐杖,不但來去自如而且行動快速。花園裡有許多動物的模型,能夠使同學瞭解各種動物特殊的長相,當班長帶我摸著大象的模型時,我內心真是啼笑皆非,想不到小學課本裡瞎子摸象的故事,今天卻變成我真實生活的寫照,想起有一首歌的曲名就叫做「但是又何奈」,真的是如此,但是又何奈。

班長和我坐在花園的搖椅上,我突然聽到一陣笑聲從背後傳過來,班長告訴我那是小學部在玩遊戲。我聽了覺得非常詫異,因為當時我是把失明與痛苦劃上等號的,眼睛瞎了怎麼還會有心情做遊戲呢?當時我真的不懂,在黑暗的生命中怎麼還能擁有笑聲呢?我正感到十分不解的時候,突然從前方又傳來一陣悅耳的歌聲,難道盲人也有心情唱歌嗎?怎麼眼前這群盲人與我想像中的完全不同,也跟我失明後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因為失明在我的感受裡是充滿著恐怖與不安的,但看看四周圍的同學們,有的在說笑,有的在唱歌,有的在遊戲,都跟正常人沒有兩樣。我突然恍然大悟,像一隻在厚繭中昏睡的蠶寶寶,馬上一覺醒來破繭而出,擺脫長期壓迫在心中的陰霾。班長教我唱胡適所寫的「白雲故鄉」,我也樂觀起來開始努力學習各種功課,我發現沒有太多時間去理會眼前的黑暗,這時我才體會到尼采所說的,痛苦者沒有悲觀的權利,因為痛苦者必須拿更多的時間來學習,以改善自己的困境,整天光是哀聲嘆氣,不但不能解決眼前的問題,反而使自己陷入煩惱的深淵,永遠無法自拔。

痛苦是沒有一定標準的,痛苦是比較而來的,只要我們不做繭自縛,懂得從陰暗的角落走出,去關懷比我們更不幸的人,你將會發現在你學習付出的當下就已經得到自我醫療,心中的許多痛苦也都悄悄變成了快樂。

(作者就讀陸軍官校時,在演習中被炸藥炸傷,導致雙目失明。他目前從事氣功推拿工作,曾榮獲文建會「第三屆文藝創作獎」、周大觀文教基金會「2010年第13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本文摘錄自《另一道陽光——陽光英雄施清文的傳奇故事》 一書第90~94頁,感謝「周大觀文教基金會」/ 慨允轉載。)

延伸閱讀:

破繭而出迎向陽光

民國七十三年我學習台安醫院開始改為素食,酸性的魚肉如果吃太多,就會增加肝腎的負擔,不但氣濁血濃,血液循環的速度也會減慢,免疫功能自然降低下來,不但容易疲勞,容易生病,也容易老化。如果吃素加上練功,就能夠開發我們內在的潛能,好比牛吃草一樣,不但力量大,牛奶也很營養。這說明了開發我們內在的潛能,才是真正的仙丹妙藥,所有營養補品與美容聖品的功效,都含藏於潛能之中。

學生看我已經吃素了一年,就帶我去皈依淨空法師,法號取作慧清,能夠有智慧又清靜,那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嗎?在眾多的學生之中,也有女眾出家人跟我學習推拿,在閒暇之時,總會對我開示一些佛理,我也逐漸養成靜坐的好習慣,加上蔡龍雄老師為我指導氣功的練法,身心靈的磁場迅速提升不少。從民國八十年到九十年之間,正是我的全盛時期,不但當選民國八十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更在台視主持一季佛家氣功的節目,帶著一群學生全省走透透,到處免費教學與義診,這在當年都是空前的創舉。

我出資幫盲胞出版專輯,更在台北市國父紀念館連續舉辦五屆的全國殘障同胞才藝公演大會,並幫許多殘障團體支援人力、物力與財力。各種媒體又陸陸續續為我作專題報導,肯定我的努力與付出。有時站在講台上,想想一個盲人竟然能指導上百位的明眼學生,讓我感覺到已經脫離了以前的卑賤與不幸,展露迎向陽光的笑容。

在此我要特別感謝陳玉鵬、楊明、王美萍、溫春華幾位媒體朋友,自從民國八十三年到現在,我在師大員工福利委員會以及救國團總團部,免費指導禪坐氣功推拿的養生課程,這幾位菩薩都是默默地幫助我,義務將文宣登載在重要的版面,使我的教學活動得以擴大而順利。他們不求任何回報,十幾年來一直幫助我、支持我,令我萬分地感動、感佩、感謝。最後,我將《陽光之外》一書中一首名為〈成長〉的短詩轉載於後,作為本文的結束。

成長

在扮著家家酒的時候
我是天皇 痛苦教我哭泣

在奔放無羈的少年遊
我是俠客 痛苦教我抗拒

在雪花飄落的年頭
我已一身虛寒 痛苦教我靜默

如今 打擊與折磨化成了甜美的智慧果
痛苦教我歡笑 我也將痛苦譜成一首音韻如詩的歌謠

(作者就讀陸軍官校時,在演習中被炸藥炸傷,導致雙目失明。他目前從事氣功推拿工作,曾榮獲文建會「第三屆文藝創作獎」、周大觀文教基金會「2010年第13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本文摘錄自《另一道陽光——陽光英雄施清文的傳奇故事》  一書第139~142頁,感謝「周大觀文教基金會」 慨允轉載。)
 

吾愛吾師


從師大物理研究所畢業後,蔡龍雄老師便回到新營去從事高中物理的教學工作,白天上課,晚上改改作業,到了假日便與妻子和兩個乖巧的女兒,到郊外的森林沐浴芬多精,或到瀑布邊吸收陰離子,這與大多數的教職人員一樣,日子單純又幸福。有時作業改多了,眼睛感到有些疲勞,便利用睡覺前點點眼藥水,再閉上雙眼,涼涼的眼藥水含在眼裡非常舒服,誰也料想不到,眼藥水竟像一名無形的殺手,經過一段時間,蔡老師的視力已逐漸毀壞,他的雙眼開始感到模糊,對於眼前的景物愈來愈看不清楚,這可把他嚇壞了,查明原因,原來是早期的眼藥水裡,有一種名叫可體松的化學成分,對於眼睛是有傷害的,再加上蔡老師是利用睡前點眼藥,藥水完全被含在眼裡沒有任何流失,經過長期的刺激,眼球的組織終於產生病變,視力終於遭到傷害。

原本平靜祥和的家庭開始被不安的氣氛所籠罩,儘管尋遍了全省著名的眼科醫生,但最後還是被宣判得了青光眼,竟至視力完全消失。這突然的打擊,將蔡老師拉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驟然的變化使他不知所措。儘管學物理是反對迷信的,但到了這種無奈的地步,師母也只好帶著蔡老師到處求神問卜,希望能出現奇蹟,或找到任何的偏方妙藥,只要能使雙眼重見光明,任何的醫療法都願意嘗試一番。

聽到這邊介紹名醫,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聽到那邊有人指點,也不辭路途遙遠,但也總是抱著希望而去,帶著失望回來。蔡老師身體走累了,心也累了,最後只有面對現實,離開教職工作,轉到「新莊盲人重建院」(即台灣盲人重建院 http://www.ibt.org.tw/index.php),重新做一個學生,學習種種盲人的生活重建技能。尼采不是說過嗎?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因為痛苦者必須善用時間,在無奈中學習堅強,在傷痛中探取智慧,如果把時間浪費在哀聲嘆氣,對於現狀的改善一點幫助也沒有。由於畢業成績優良,蔡老師被留在重建院裡,獲聘為盲人點字的指導老師,薪水雖然微薄,但也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生活。

民國六十六年,我從淡江大學中文系畢業,畢業亦即失業,反正走投無路,不如到重建院去窩藏一段時間,管吃管住,至少不會讓眼前的生活出現問題。蔡老師正好擔任我們初級班的點字老師,我也因此與蔡老師結下不解之緣,由於我們兩人都是後天受到意外傷害所導致的失明,同是天涯淪落人,彼此便常常相互安慰鼓勵一番。天底下原本就有公平與不公平、幸運與不幸運的現象,即使有一天我們不幸扮演了不幸的角色,也要認清這個事實,一切便能泰然處之,如果大家都要選擇公平與幸運,那不公平與不幸又要叫誰去承擔呢?人生本來就在無常中變化,又有誰能一直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永遠處在優勢,毫無任何閃失呢?

離開了重建院我便流浪到台北,自己開設一家病理推拿的小診所,這時蔡老師也從重建院轉到台北啟明學校來任教,平常雙方只以電話互道平安。有一天電話響了,我依蔡老師的交代來到他的家裡,兩人上了頂樓,這是他平常練功修法的地方,原來蔡老師是要幫我打通奇經八脈,希望我能勤練氣功,以便提升氣功推拿的醫療能力。燒完香禮完佛之後,蔡老師便帶我到定位,口中唸著密宗的咒語,我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地轉了起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疏通我的氣脈,全身感到非常的放鬆而舒服。過了不久,蔡老師突然下口令,金剛拳開始,我的身體居然依著他的口令而打起拳來,奇怪的是這些拳法我從來沒有學過,但每招打來都是有模有樣,打完金剛拳接著又打虎拳、白鶴拳等等,這可把我自己嚇呆了,怎麼會這樣呢?我怎麼一下子就成了國術高手呢?想來蔡老師的密法已經修到一個莫測高深的境界了,才會具有如此高妙的功力,真是不可思議呀!經過蔡老師的指導之後,我氣功推拿的醫術突飛猛進,前來求診的患者源源不絕,家庭的經濟也得到大大的改善,終於能使我這位殘障者擺脫窮困的陰影。

我為了報答師恩,在我創辦「中華佛家氣功協會」的時候,便恭請蔡老師來擔任理事長一職,以便領導會務不斷地成長與發展。在我主持漢聲電臺的節目中,每次都會邀請蔡老師來講解調身調氣調心的道理,希望能帶給聽眾一個更健康與快樂的人生。如今我到處免費指導禪坐氣功與義診,就是想藉著更積極、更有意義的行動來答謝蔡老師的恩情。畢竟我與蔡老師都是歷盡苦難,希望能藉著我們兩人的合作,能夠幫助更多的人走向平安與健康,在長期的服務之中,我們也由師生的情誼,變成一對密不可分的難兄難弟。

(作者就讀陸軍官校時,在演習中被炸藥炸傷,導致雙目失明。他目前從事氣功推拿工作,曾榮獲文建會「第三屆文藝創作獎」、周大觀文教基金會「2010年第13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本文摘錄自《另一道陽光——陽光英雄施清文的傳奇故事》 一書第173~177頁,感謝「周大觀文教基金會」 慨允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