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N電子報第137期——台灣生活危機四伏(2011.07.31出刊)

【DIN放送台】致 郝市長的抗議信

致 郝市長的抗議信


劉俊麟寫於 2011年7月27日 0:33

郝市長: 您好!

我是 您第2屆的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推動小組委員劉俊麟。

這是一封抗議信!

我代表台北市行動不便的身心障礙者,向 您提出嚴正抗議,抗議台北市政府決定自100年8月1日起對身心障礙者路邊停車收費的新規定!

1. 市府不顧民間身心障礙者對於【不當】、【冒用】身障停車證者的檢討聲浪,執意施行不合理的新辦法,令人扼腕!

2. 市府不願意檢討現行身障停車證發放規定,將所有責任轉嫁給行動不便的身心障礙者,這種便宜行事的心態令人無法接受!

3. 市府竟然花大錢,印製彩色宣傳文宣,還浪費郵資寄給身心障礙者,要執行新的停車辦法,這種浪費公帑的做法讓人不解!

4. 台灣、台北市大眾運輸的無障礙狀況不佳,行動不便者唯有自行開車、騎車才有可能解決交通問題,大眾運輸的規劃責任本該是政府,免費停車補償行動不便者【行的權力】,是基於人道的尊重,然台北市竟然大開倒車。

難道社會正義總是需要上街抗議才能成功?社會進步的力量在哪裡?

這個新辦法不知是為何而來?如果市府覺得停車收入不足,然後拿行動不便身心障礙者的交通成本來彌補,研究這個交通辦法的人似乎完全沒有國際觀。其他國家甚至協助行動不便者將自己的車號加註在他需求最強(住家或公司附近)身障停車格位,告訴其他使用這個停車格的行動不便者,附近有人常常對這個停車格有強烈需求。而我們的新辦法竟是齊頭式一視同仁的採第5小時起全額收費的辦法!試問:為什麼不檢討現行的身障停車制度?

請 您立刻將這個錯誤的決定撤回,不要讓台北市的身心障礙者走上街頭,竟然只為了爭取一個停車免費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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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專題】台灣生活危機四伏

口號首善、行之有礙

作者: 
劉于濟


雖然我坐輪椅,但愛好自由!可能是媽媽教育我:「雖然你坐輪椅,你可以完成的事,你要盡力去做。」我高中念書時期,家裡請外勞來彌補我失能的部份。而媽媽有機會就請我幫忙一些繳帳單、電匯、買東西等等的事情。在這過程中,我學習到與人的溝通,因為許多銀行、郵局、商店等等都很有障礙進不去。外勞會去請服務員出來,然後我再與服務員說出我的需求…

回想這整個成長,當時查不出我的致殘原因(肌萎是近年查出),長輩們就認為使用手推輪椅是一個很好的復健。念書時期,我的生活就只有家與學校,每天媽媽、外婆就輪流推我上下課。紅磚人行道總是坑坑疤疤的,常常前輪一不小心就卡到坑洞中,我整個人也就有如倒垃圾般,撲了出去。有時媽媽還會開玩笑說:「你在拜天公」。我被推在路上,其實我很害怕不平整的路及水溝蓋,我的習慣總是緊叮著路面看,遠遠看到有異狀,我就會感到不安穩並通知推我的人。緊緊抓著輪椅的扶手,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撲了出去。在學校,因家人不在身邊,就養成了我要會與同學、老師溝通、交際,請他們來協助我失能的部份。

我住民生社區近二十年(民98年止),雖然那標榜著交通方便、生活機能強。但這是對直立人的方便,所謂的交通方便是公車非常多,但輪椅上不去;生活機能強也就是食、衣、育、樂的店都有很方便,但多數店家是輪椅進不去的。雇用外勞後,我的生活就漸進式的往外擴展。要搭捷運就要走大約30分鐘的路程,到南京東路站。那時與朋友到處玩、到處吃,有障礙「抬」就對了。反正服務業就是要以客為尊。但隨著年紀的增加、體重的增加、體力的衰弱,「抬」這事對我、對協助者、對輪椅都有間接的負擔與傷害。另一層面想想,「人心」難測,若今天服務員的心理狀況不佳,那我有可能會接受到歧視的話語!

三年前才知我是肌萎患者後,開始使用電動輪椅。在手推輪椅時,其實就有試著搭低底盤公車(棕九)。我發現到搭公車有一番樂趣,時間上也快很多。可以搭公車換捷運。但問題出現了,手推輪椅可以靠人力來協助,但電動輪椅怎麼抬呢?許多司機沒習慣緊靠人行道,只要我在人行道等車,司機一沒看到我就奔馳而去。有看到的,司機將斜坡板放下來,總是離人行道差個幾公分…

換上電動輪椅後,雖然可以自由自在的移動。但所面臨的障礙相對變多了,餐廳只要有一階高於八公分的台階,我就不用吃了;下公車時斜坡板與道路間沒有回轉空間,我也不用下車了;長長的人行道時常面臨,上的去下不來,只好繞回原點,挺而走險走慢車道可能比較行無礙。壓倒驢子只需靠最後一根稻草,不讓輪椅族出門只需一格台階(坑洞)。食、衣、住、行、娛、樂只要有一格台階,就等同說出了「輪椅與狗不得進入」!時代的進步,電動輪椅(代步車)是未來協助身障者的趨勢輔具。因身障者若長期過度使用手推輪椅(撐拐扶),到了中、老年也是種二度傷害。

我一直有一種認知,「機會是人去創造出來的,因障礙而不敢出來,那永遠都沒機會!」在與前輩們一同推廣無障礙的過程中,有許多機會與廠商對話到,老板們總是說:「我願意花錢打造無障環境,但不符合投資報酬率,因為一整年也遇不到十位輪椅客人,所以我可以熱心的人力協助。」站在業者的角度想想,商人本來就是以「利」為前提;我時常與許多輪椅族的朋友聊到,雖然低底盤公車不是很好上下車,或許沒有捷運來的安穩,但我們一定要好好運用,這樣政府才不會有藉口說,我有建設但你們不用;同樣的道理在商店也是如此,只要你常常走出來,縱使有些障礙!但你常到店門口買東西、點餐這個小動作,或許哪一天,就會出現幾位有遠見的老板,他們就會自發性的去建設商場的環境。

從小到大離不開台北的我,就是因為交通有捷運網、低底盤公車、較多的小復康,便利商店、大賣場、少數餐廳(休閒場所)的無障礙,讓我能維持基本的生活水準。但我很想建議大有為的政府,許多建設應要一條鞭的去規劃、設計。我最近遇到狀況:南京東路上有許多低底盤公車的路線,路這條路線的低底盤公車是抽屜式的斜坡板。許多站的月台高度擋住了斜坡板的拉出。我將此問題反應到1999市民熱線,公車處很快的就回應說,那幾站都是因捷運施工所造成的,所以是捷運局的問題…我只是個想搭公車的市民,也感謝市府願意重視「行」無礙的權利,但東西不是給了就沒事了,而是要好好的利用,才不會浪費人民納稅的錢!

相關連結:劉于濟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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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的陷阱

作者: 
E.T



我在十四年前因為一場意外受傷,當時脊椎碎裂壓到神經,雖然緊急送醫,但因為醫生的延誤決定,加上超過復原的黃金時期,進而導致下半身完全癱瘓。當聽到這個殘酷的消息時,我和家人非常不能接受,不斷的想著,怎麼會在一夕之間,從一個活潑亂跳的女孩子變成行動全要靠輪椅代步的身障者?根本無法想像這樣要如何過生活…

我就在腦中一片空白、對未來抱著毫無希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情況下,渾渾噩噩的過了二年,這段日子裡什麼事情都靠家人幫助,直到有一天家人對我說:「妳要這樣下去到什麼時候?什麼事都靠別人自己都不會,我們是沒辦法幫妳一輩子!」這時我才發覺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看著母親為了讓我康復,帶我四處求醫,跑遍各大醫院,無怨無悔的照顧我,陪著我,也看到許多身體狀況比我更糟糕的身心障礙朋友他們不放棄、不氣餒、不向命運低頭的精神和執著讓我非常的佩服,讓我知道我是幸運的,這時我才徹底覺悟,決心要改變自己。

在求學的這些年裡,最讓我氣餒的不是高職的環境不便,也不是大學的多重障礙,而是國中時期的無法入學。當時,因為行動不便的因素,讓很多所國中都以環境障礙為由,拒絕讓我就學,當下我真的很沮喪,我甚至打電話給校長,親自向他說明我想去學校讀書的決心。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只能接受我讀啟能班,在求助無門的情形下只好就讀啟智學校的在家班,也因為如此,我沒有國中在校生活的體驗,這是我最遺憾的地方。

成為社會新鮮人後,陸陸續續投了不少履歷應徵工作,得到的答案卻都是以環境有障礙為由拒絕我。直到有一天,接到某間廣播公司的面試通知,我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去面試,努力表現出最好的一面。

當親耳聽到我錄取的消息,感到非常開心與興奮,也做好萬全的準備來迎接新工作的開始。沒想到,就在上工的前一天晚上,一通主管的電話,讓我瞬間從天堂掉入地獄。他委婉的表示,公司決定錄取另一位應徵者,理由只是因為我的行動不便可能會無法接外務的工作。雖然當下覺得很氣憤,但也不得不接受這現實的殘酷。就這樣,我在一天內得到工作,卻也在同一天失去這份工作的資格。

最讓我無奈的,不是找工作所遇到的狀況,而是環境裡最讓人意想不到的陷阱,「水溝蓋」。

我記得幾年前的某天,我如往常般推輪椅回家,就在快到我家樓下的那瞬間,我聽到了"喀"的聲音,在納悶怎麼會有這個聲音的同時,我感覺輕飄飄的,下一秒,我用非常醜的姿勢,親吻了地面。

在摔倒的當下,整個人傻掉了,覺得很丟臉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懂為什麼會發生這個情形?後來,我找到了原因,就是因為水溝蓋卡住了我的前輪,讓我的輪椅在行進中瞬間停止,我的雙腳無法出力去阻止我往前的力量,我整個人只能隨著衝擊飛了出去,跟熱騰騰又粗糙的地面來個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這是我坐輪椅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發生這個情況,雖然以前有過小前輪整個掉進水溝洞,但只是受了點驚嚇沒有受傷。我想,這樣的情況不會是最後一次,也許下一次,不會只是輕微受傷的程度而已,畢竟,下半身沒有知覺,很容易受傷,也很有可能會對脊椎造成二次傷害。

最後,提醒各位坐輪椅的身障朋友,當遇到水溝蓋時,不管蓋子是大的洞或小的洞,最好能繞道避免從上面推過。如果真的不能避免,就用斜的推過去,這樣可以減少小前輪被卡住的機率,如果再不行,就用翹孤輪的方式過。不然,很容易又會跟地面做親密的接觸,這也是大家最不想遇到的情況。

雖然路面讓我們無法掌握狀況,水溝蓋無所不在,但只要我們小心一點、多注意一些,避免被卡住的情形,自然而然的摔倒的經驗就會減少很多。各位一起加油,共勉之。(本文照片由E.T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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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才能真正行無礙

作者: 
Gigi


我是一位從小就必須靠輪椅代步的人,讀書的時候都是靠父母接送,在學校也都只能靠同學們幫忙推,畢業後有了第一台電動輪椅,才發現可以自由行是多麼幸福的事情,那個時候可以跟朋友看電影,可以去逛街,也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工作,覺得世界變大了,只是常常要跟汽機車或公車爭道。

後來知道重殘也可以學開車,就不顧親友的反對,想著如果有車那視野不就更大了嗎?真的考上了執照也買了車,就開始上山下海,到處去探險,但是一段時間後發現,自己開車雖然很好,心裡卻覺得少了一些自由,因為還是須要別人帶我,有時停車也是一大問題,所以一直想有沒有一種行的方式,可以解決我的困境。

一直到我到台北工作,一定要從桃園到台北,那時有一位朋友教我坐火車,那是非常特別的經歷,有幾次都坐過站,因為站長忘了幫我下車,車就開走了,幾次之後我就學會找車上乘客幫我叫站長,也有一些車站是沒有無障礙斜板,必須要台鐵工作人員用抬的才行,如果遇到下雨天就常常會看人臉色,我想他們一定想說為什麼那麼重殘,怎麼還那麼愛跑,記得,懷第一胎的時間,因為要在基隆產檢,也常常坐火車,每次在過鐵軌時都心驚膽跳的,但幾次之後我發現台鐵的人員也漸漸的了解我的須要,就會幫我注意。

到了台北又多了一項交通工具,就是捷運,但是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捷運,而且每個捷運都只有一個無障礙的出口,我曾在新埔捷運的四個路口找殘障電梯,找到最後一個出口才找到,所以我常想如果是用雙柺的人,或坐手推輪椅的殘障朋友,有辦法走那麼遠或推那麼遠嗎?為什麼有心要做無障礙卻只做一半呢?

其實我真的是一位很野馬的殘障朋友,常常在路上飆,因為結婚後搬到新莊區,沒有捷運也沒有火車,如果要去台北巿就只能開車,不然就要叫復康巴士,所以每次要去找朋友都要提早約,不能臨時起意。

有一天走在路上忽然發現有一台低底盤公車,哇~心裡就好開心喔!!於是找了一天時間充裕,就給它來一個公車之旅,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坐公車,真的很開心,第一次坐又遇見一位好的司機,於是我就開始鼓勵許多身障朋友,可以多運用大眾交通工具,政府的德政一定要好好用,如果沒人用就沒意義,可是有一位朋友告訴我,她說她被嚇過一次之後,就不敢再坐公車了,因為司機沒把斜板固定好,她下來的時候就整個翻過去,從此她就怕了,我聽她分享後心裡也覺得毛毛的,隔沒幾天我要上台北,上公車時就發現司機沒把斜板固定好,下車前我就告訴他沒固定好,但是他說可以啦~妳下來就好了,結果一下子就掉下來,還好我已經有心裡準備,也沒有受傷,我就冷冷的告訴司機說:我已經告訴你沒固定你就不信,司機就不太好意思。

踓然有一些不好的經驗,但是並不會打消我嘗試的念頭,因為我想唯有走出去才能讓更多人了解我們的須求不是嗎?

延伸閱讀:女兒‧媳婦‧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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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大眾運輸無障礙措施

作者: 
劉金鐘


記得幾年前剛學著搭火車出門,沒想到第一站來到花蓮就遇到很不愉快的經驗,首先讓我感到驚訝的是下了車居然要走上一、兩百公尺越過鐵軌才能出站,看著月台響導(服務員)累得滿身大汗氣喘如牛,我問他如果一班車來3-4部輪椅你怎麼辦,他苦笑的回我,也沒辦法還是要一個個推過去呀,真是辛苦他了,蠻替他們叫屈的。

沒想到回程時更把我嚇壞了,可能是推輪椅累了腳也痠了,本來應該要用渡板幫助我上車的,他居然說不用啦,很簡單隨便拉一下就上去了,他經常都麻這樣做沒問題啦,但是我還是很擔心,因為當天下大雨, 月台很濕我怕會滑,所以一再請他要去拿渡板來,或許渡板放得比較遠,他怕太累了不想去拿,就這樣半推半就的把我往車廂拉,說時遲那時快腳一滑兩人同時四腳朝天,還好他的身體成了我的肉墊沒讓我的頭撞上地板,雖然沒有受傷可也把我給嚇出一身冷汗,事後我強烈的要求台鐵局,請他們局裡頭要加強內部的在職訓練,並且一定要落實標準服務作業流程,不可便於行事捨棄輔具(如渡板)用人力代替,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事隔多年到現在好像執行得不錯,可惜上個月破功了,因為我在北部的某一個車站,又碰到當年相同的事件,月台嚮導又要徒手幫我下車,這回我學乖了堅持一定要用渡板否則我就不下車,最後他才妥協,安分的去拿渡板讓我順利的下車,從以上我的撘車經驗可以了解,一個大眾運輸盡管有了硬體的輔助,但沒有軟體的搭配執行還是無法達到安全的服務。

另外一件讓我難過的事,是去年的11月我到金門勘檢無障礙環境時搭乘飛機的難堪經驗,去的時候地勤人員或許比較有經驗,還算順利的把我弄上飛機,但是回程時就慘了,另一批地勤人員卻不知所措,七手八腳外加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的才把我弄下飛機,這時我就發覺有點不對勁,用手往小腿褲管上一摸,心中不禁大喊一聲「完了」我的尿袋接頭在一陣忙亂中被扯斷了,尿液不斷的滲出來褲子越來越濕,最後開始滴下來,此時突然聽到身後幫我提行李的隨同夥伴對我說,委員你的輪椅在滴水,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那不是水,那是我的尿液,我只是害羞的紅著臉對她說,謝謝您我知道,然後盡可能的壓住尿袋接頭讓尿液減少一點滲出。

但是沿途還是一滴一滴的跟著我,實在很窘,好不容易上了接駁車,尷尬的事更讓我無地自容,因為腳下前方地面多出的一灘液體,我心知肚明那是怎麼一回事,心理不安的OS千萬不要再有人又問起「先生你的輪椅在滴水」,這件事原本可以不用發生的,因為民航局採購了一批登機斜坡道剛好分發到機場來,事先也與民航局協調溝通過,希望趁此機會讓我來試用看看,可惜民航局與航空公司溝通上出現問題無法實現,才會讓我如此狼狽不堪,希望我是最後一位受害者!

航空公司一定要落實標準登機服務,使用登機斜坡來協助行動不變的旅客上下飛機,同時也希望行動不便的朋友一定要捍衛自己的權利,要求航空公司必須要遵照標準登機作業程序來服務民眾,才不致於上下飛機時,再發生危險或令人不堪的事件。(本文作者為「中華民國殘障聯盟無障礙環境推動委員會主委」)

延伸閱讀

插圖: 

路行障礙,身障者生命受威脅

作者: 
Debra


曾在伊甸基金會擔任副執行長的林錦川,原本是活蹦亂跳的小男孩,3歲那年染上小兒麻痺,從此雙腳開始不良於行。排行老么的他,家中有四個哥哥,也相當受父母疼愛,從小家人外出一定揹著他,讓他可以參與家庭活動,雖然10歲才進入小學就讀,但因為人緣實在太好,被老師冠上「地下班長」的稱呼。

雖說10歲時如願進入小學就讀,但當時因為沒有無障礙設施與觀念,所有的行動或需求都需要自理,為了避免麻煩同學師長,錦川對小學3年前之前的印象就是「憋尿」,每天從進校門開始,一直到放學回家媽媽來揹,都是坐在椅子上無法參與同學的活動。

一直到國小3年級後,那時有了第一部手動輪椅,錦川的行動終於不再受限,也因為同學的愛護,舉凡中午打棒球、外出玩耍,該玩的一樣也不少,甚至國小畢業旅行時,由於班上同學們自願輪流揹錦川出遊,讓他的國小生涯成為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

錦川在唸淡江大學時,就投入炬光社服務,本身行動不便的經驗,讓他更清楚、更貼心地提供身障者服務,諸如身障者考生進出考場需要人力協助、考試中場休息時間遞茶水、毛巾,讓身障者考生更加被鼓勵,也因為炬光社和伊甸的合作關係深遠,畢業後錦川便被網羅到伊甸基金會上班,一路到副執行長。

在伊甸工作期間,因為負責志工及國際事務部工作,讓他有許多機會出國開會,了解到先進國家無障礙設施的完善,從上飛機到下飛機到旅館、開會場所,完全行動自如無需協助,和長期在台北生活處處有障礙相比,真是天差地遠。

由於台灣的大眾運輸系統,一直不利於身障者搭乘,錦川出門只能靠摩托車或自行開車,但開車的話,殘障車位又很難找,因此常常被迫「開」著自己的電動輪椅在大馬路上行走,相當危險卻又無奈。大約5、6年前,錦川從三重「開著電動輪椅」到萬華的教會做禮拜,那時既沒有低底盤公車回三重,坐電動輪椅也不方搭計程車,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在禮拜結束後,繼續開著電動輪椅走忠孝橋回家,當時天色已暗,一輛摩托車從後方撞上來,錦川整個人飛出去跌在橋上,頭部撞地,當場昏倒,醒來時,已經在中興醫院的急診室了。

更扯的是,醫生居然看他沒有腦震盪的症狀,就叫他回家休息,從小開過13次刀的錦川,對自己的身體相當敏感,他覺得頭部隱隱作痛,要求醫院照頭部斷層,醫生不肯,錦川相當生氣,後來在各方的壓力下,醫院才幫他做頭部斷層掃瞄,這一掃還真不得了,顱內出血,醫院馬上開出病危通知,馬上進手術室開刀。

錦川表示,雖然現在台北市有低底盤公車提供服務,擴展身障朋友的生活,但路線畢竟不夠,而身障者從家裏出來到公車站牌間的路程,也常常是障礙重重,這些直立人感受不到的礙障,常常是輪椅族心中永遠的痛,台北市建設完善,有路給行人、大小車輛走,就是沒有身障者可以安心行走的空間,造成輪椅族常常要跟人車爭道,危象環生!

他認為,早期的台灣社會,因為環境的不友善,使得身障者鮮少出門,造成設施都不願意「為少數人」做規劃,但其實無障礙環境的另一個名詞是「通用設計」,不止是身障者,兒童、孕婦、老人、生病的人都可以使用這些設施,人總是當過兒童,也終究會老,這些設計並不是為少數人而做,相反的,是為這個社會的民眾而做!

雖說台灣目前的無障礙設計觀念開始慢慢被接受,但錦川還是呼籲身障朋友多多走出來,因為要走出來、使用這些設施,才能讓人家看到你的需求,各縣市的身障朋友也要多出來表達聲音,身障團體在內政部無障礙會議上爭取權益才能更有力量!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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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書分享】120公分的勇氣

不能拔除的刺

我相信,我是被上帝揀選的人,我生來就有一根「刺」,雖然那是一根永遠不能拔除的刺,但我認為,它是上帝的恩典,因為刺的正面就是恩典,恩典的反面就是刺。而且主耶穌基督說:「我的恩典夠你用的。」因此,我相信「在世上我們有苦難,但是在祂裡面,我們有平安」。

我想,只要用熱情、積極的態度面對人生,憑著無比的勇氣和毅力,一定能夠從黑暗中找到生存的價值。

小小人兒

聽父母形容,母親懷我時一開始有流產的跡象,但在安胎之後,懷孕過程中沒有任何異狀,問題是在我出生後才開始的。我在五個月大時,身體還是軟趴趴的,和一般嬰兒很不一樣。因為大多數五、六個月大的嬰兒身體的肌肉相當結實,也可以慢慢學著坐或爬了,但是我的全身卻又軟又小,只能躺著。父母覺得情況不大對勁,立即帶我到當年很知名的兒童醫院作詳細檢查,兒童醫院于院長是位非常有經驗的專科醫師,他詳細檢查後馬上斷言我罹患了罕見疾病「先天性軟骨發育不全症」,也就是俗稱的「小小人兒症」。于醫師並說,我除了先天性軟骨發育不全外,其他一切正常。至於病因,是先天性基因突變,患病的機率是四萬分之一。父母聽到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後,強忍著悲傷,帶我再到其他大型醫院作檢查,最後確認我將終身與「小小人兒症」為伍。可以想見,我的父母承受了多麼大的打擊,但他們十分冷靜與堅強,很快地就從震驚和悲痛之中走出來,接受了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並決定盡所有力量將我撫養長大,還要把我教育成能夠獨立生活,不需要依賴他人的人。

「先天性軟骨發育不全症」是指軟骨組織異常,使軟骨無法發育成骨骼,所以四肢沒有辦法順利拉長,身高只能長到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公分。

四萬分之一是個極小的概率,卻「不幸」發生在我身上;可是從另外一面看,也是在四萬人當中,上帝揀選了我,要我做「世上的光,世上的鹽」。

說起來這個病症比癌症還讓人束手無策,而且至今醫學上沒有治療的方法。因為癌症很有機會獲得控制,而且絕大多數的癌症也不影響病人外觀,他們一樣可以過正常生活。

但是「小小人兒症」患者卻非常「與眾不同」,我們的異常太容易被注意到,所以總是被人投以異樣的眼光。況且,我們沒有機會改變這個劣勢,只能降服地接受。

儘管醫學不斷進步,仍然有些病症像是「化外之境」,不受管轄,「小小人兒症」就是其中之一。換句話說,我罹患的病注定要跟隨我一輩子。

根據相關數據顯示,「小小人兒症」將一輩子如影隨形地跟著我。我也曾納悶,這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後來我在海倫‧凱勒自傳《假如給我三天光明》裡找到了答案。海倫‧凱勒說:「自憐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如果我們對自憐讓步,就無法在世上做任何好事。」自憐自艾於事無補,我應該要接受這個上天給我的考驗,將此病痛轉變成人生積極向上的動力。就像海倫‧凱勒在書中所說,心性無法在舒服安靜的環境中發展。唯有經歷試煉與苦難的經驗,靈魂才能被強化,企圖心才能被激發,才能成功。

與其怨天尤人,不如面對現實

我的父母和兄弟姊妹身高都很正常,哥哥的身高甚至還超過一百八十公分。我的爸爸媽媽最特別的一點是非常理性,當事情發展到無法改變的地步時,他們不會逃避,而是認定這就是人生的無奈,與其怨天尤人,不如面對現實,並設法在最糟的狀態下做最大的努力。

父母的勇敢與智慧,造就了今天的我。我最感謝爸媽的是他們沒有放棄我,把我當成一般正常的孩子來教導,不會把我關在家裡。相反地,他們鼓勵我面對群眾,所以我不會羞於見人,能坦然的面對眾人。我覺得這種坦然的心理,是影響我人生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也因為有這種坦然,讓我能勇敢的面對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把自己關在象牙塔內,也因為我走出了象牙塔,所以,從小到大接受正常教育,沒有受到疾病的影響。因此,才有專業的能力獨立經營自己的人生,而能對國家社會做個貢獻者,而不是一個依賴者。這也是我對和我有同樣困境者最大的期望,能為國家社會有所貢獻,而非一直需要仰賴他人的扶持。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妹妹長得比我高,後來爸媽告訴我:「妳得了一種病,會讓妳長不高,希望醫療越來越進步,以後能夠讓妳長高。」我只是把父母這番話當作一件事情聽進去,並沒有特別悲傷,這可能跟我個性大而化之有關。除非碰到巨大衝擊,不然我很少哭,印象中我不曾為自己的病痛哭過。爸媽很早就了解,我不是一個鬱悶的人,凡事想得開。媽媽常說,她搞不清楚是因為我的堅強個性促使我勇於面對挑戰,還是「小小人兒症」造就了我的堅強與開朗。

對我來說,從小就學會兩面作戰,一方面要努力適應身材過於矮小的問題,一方面要應付外來的各種挑釁。

校園霸凌是近來大家很關心的話題,霸凌也發生在我的童年時代。我四歲進幼稚園就讀,當時的身高就比同齡孩子矮了一截,有些頑皮的同學看到我個子矮小,就欺負我,或罵我「矮冬瓜」,遭人側目還算是小場面,小時候我就學會武裝自己,被他人嘲笑、歧視或辱罵時,通常不退縮,而是選擇正面回擊,會不甘示弱地罵回去。當時的我會想到用各種方式反擊,因為我沒有辦法罵別人「矮冬瓜」,就罵他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如果別人打我的頭,我會用雨傘打他的腳。由此可見,我一點也不羞於見人,反而有凶悍的一面,這也許就是造就我後來個性堅毅的主因。

當然,除了遭人霸凌之外,也享受到不平凡的友誼。在念幼稚園時,我和鄰居王之慧一起上幼稚園,她是高高瘦瘦型的孩子,照理她應該不是坐在前排的位置,可是老師卻安排她坐在我的旁邊,所以她總是保護、照顧我,尤其是別人欺負我時,她就成了我的小保鑣。還有,幼稚園老師也給了我許多溫暖,我剛升上大班時得了腎臟炎,必須請假在家休息,當時有位彭老師特地到家裡來看我,還帶了學校的點心來給我,我想那是我一生中吃過最好吃的點心。

因為有這些關愛與扶持,所以我不是一個會躲在黑暗角落偷偷落淚的人,也不認為自己身材矮小就該被視為異類,因為我根本沒有做錯事。

既然「小小人兒症」是基因突變造成,所以沒有人該為此事負責。我最無法忍受有些人認定如果家有殘障兒,一定是家長或殘障兒前世為惡的結果。這種說法,根本是對我們以及家長的「二度傷害」。相反地,他們應該認為,這是上帝給你的禮物,因為在四萬人中祂揀選了你。


(陳攸華為軟骨發育不全的患者,39歲獲得英國雪菲爾德大學博士學位,目前為中央大學教授,2010年獲得傑出人才發展基金會之傑出人才講座。本文摘錄自《120公分的勇氣》一書29~36頁,感謝「張老師文化」慨允轉載。)
 

所屬書籍: 
120公分的勇氣

放牛班出來的教授

脫離放牛班

前文提到,就讀台北市立金華女中時,學校為我們進行智力測驗,我因為來不及做完的所有題目,被學校編到放牛班。學校很自然地將重心放在升學班學生身上,非升學班不是學校關注的焦點,所以放牛班學生不太受到老師管束,老師對我們的態度是「放牛吃草」。

在此過程中,我不斷跟自己對話,我想,改變似乎已是寫好的人生劇本,我要求「NG」,重來一遍。在這種鞭策的動力下,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我必須努力和時間賽跑,拚盡全力作改變。終於在升國三的暑假,如願被調到升學班。

我從這件事情上學到,每個人都能憑著自己的力量去改變自我、超越自我。記得我在立法院工作時,有次在公車上遇到以前金華女中放牛班的同學,當時她在警務處擔任工友,了解我的職務後,由感而發地說:「還是努力念書比較好。」

不過編入升學班後,我面臨一個以升學為主的新生活,與同學的互動也有了新挑戰。

我編入金華女中三年一班後,班上同學對我很好奇,因為身高關係,許多同學把我當作「玩具」。說起來班上同學高矮胖瘦皆有,有兩位身高一百七十幾公分的女生,她們屬於「天龍」型;我只有一百二十公分,當然就是「地虎」了。

當時班上有五、六十位同學,顯得非常熱鬧而且擁擠,這也會影響同儕間的互動。或許是因為強大的升學壓力,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浮動,會設法自行尋找宣洩的出口,有些人就會作弄我,這應該也算是種欺負,以及陽春的「霸凌」。坐在後面幾排的同學特別會整人,是全班的「地雷區」,只要我走過去就有狀況發生。有次,同學把我的椅子藏起來,我不知道是誰在惡作劇,只能對著空氣罵幾句就算了。對於同學的「霸凌」,我都是以沉靜冷調的態度面對,從不為此哭泣,也不會暴跳如雷,而且氣過就算了,不記恨,始終採取「冷處理」的作法。畢業多年後,和幾位金華女中升學班同學聚會,有位同學陳斐卿說,她一直清楚記得我每次被同學作弄後,頭都會微微偏一邊,嘴裡嘀咕一陣子後就緩緩走開的背影,我的行為語言似乎在說「我先忍著,會再想辦法回敬你」。

有一次,我收到之前放牛班同學的邀請,參加她們班上的同樂會,我欣然前往,結果被升學班同學看到,她們很不爽地在教室窗戶外嗆聲:「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班的?」我不以為意,繼續跟放牛班同學開心的互動。

不過,升學班也有非常有愛心的同學,例如有位叫「阿珠」的女生,因為我們兩家住得比較近,她時常帶著我一起搭公車上學。還有一位高高瘦瘦屬於「天龍」型的同學林欣芬也從不欺負我,她很友善,把我當作好朋友,還曾到我家玩,有次她提醒我,班上有同學密謀要整我,希望我預作防範,雖然後來並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但我一直很感激她的情義相挺。

升學班同學大都很敏感,許多同學都認為我享有特權,老師對我的處罰比較輕。舉例來說,我們的英文老師──石虹老師是出了名的嚴師,英文測驗如果錯一題就會被石老師打一下,但班上同學的耳語是「老師打陳攸華下手比較輕」。

石虹老師是否對我「優待」,我不敢說,但可以確定的是我很崇拜她,她為人非常堅強,讓我覺得有為者亦若是。

石虹老師對我十分鼓勵,她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寫了一句話,我永遠不會忘記,她寫道「I wish you happy!」(我希望妳快樂!)我到現在都記得這句話,長大後慢慢體會周遭的事情,覺得這句話很能撫慰我的內心。

我和升學班同學相處雖然只有一年,但畢業多年後再重逢時,大家仍然沒有距離與隔閡,感情好像比在學校時還好,中央大學的陳斐卿教授、任職於兆豐金控的陳翠等同學,現在都是我的好友。我到中大任教前,陳斐卿教授已在中大服務多年,她給了我很多建議,對我適應新工作和新環境助益很大。另外,我從國外回來之初,如果不是陳翠的幫忙,我可能連申請信用卡都會被銀行拒絕,因為我在台灣沒有相關資料可以查詢。

當年我從放牛班轉到升學班,要在「分數至上」的班上適應與生存著實不易,班上同學本來有點排斥我,質疑我可能會把班上成績拉下來。記得我剛轉到升學班時,班排名殿後,但我不服輸,所以很拚命,一路追趕,成績由三十幾名逐步進步到二十幾名,再由二十幾名往前衝到十幾名,還因此受到老師的公開表揚。

不過,當年的高中聯考我只考上復興高中,因為學校離家有點遠,因此決定報考私立中學,並以榜首成績進入聖心女中。

從榜首變成平庸之輩

如果說國中階段是「倒吃甘蔗」,我在高中階段情況正好相反。我以榜首身分進入聖心女中就讀,身上彷彿罩上了一圈光暈,學校提供我獎學金,並對我寄予很高的期望。我卻因而自滿,並逐漸忽略課業,成績後來一落千丈,學校認為我只是資質平庸之輩,就取消了我的獎學金。

沒有什麼事是一成不變的,我驚覺到任何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光環,都可能被隨時收回。我像是童話故事「灰姑娘」裡的女主角,午夜十二點過後立刻被打回原形,馬車變回了南瓜,全身華服變成原來的破舊衣衫。

「求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句話以前只在教科書上讀過,後來的親身經歷才讓我真正了解其中的涵義。因此,我學會謙卑,也懂得反省,時時警惕自己要努力不懈,否則曾經擁有的光環反而是種諷刺。

我在聖心女中的英文老師張潯兮對我影響很深,有一回,我在週記上抒發對自己未來有許多的擔憂,結果她在我的週記上寫了一句話,「人如果只想到自己,永遠不會快樂。」當時我只是個高中生,不太懂老師這句話的意思,逐漸成長後,才懂得老師這句話的用意,我慢慢想到別人、關懷別人,很多東西當時沒有反應,會隨時間發酵而產生很深的影響。

張老師的故事是另一道觸媒,讓我變得非常獨立。張老師二十七歲守寡,當她懷著第二個孩子,先生罹患重病,病情拖了一年即不幸過世了。在獨立撫養兩個孩子的過程中,老師備嘗艱辛,她曾經因為買房子向銀行貸款遭到拒絕,在那個年代,一個女人不容易借到錢,銀行只因為她沒有丈夫,即使她有份穩定的教職工作也不願放款。張老師永遠記得,當時她到台北市衡陽路的彰化銀行貸不到錢,受到這個刺激,讓她一路從彰化銀行哭回家,後來還是跟親戚借錢償還房屋貸款,再努力清還債務。

高中畢業後,我仍和張老師保持聯絡,她說了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不要以為女生結了婚後就沒事了,妳的人生問題經常需要獨立面對和解決。」張老師的故事使我坦然面對單身生活。

三十六歲的博士生

從馬里蘭大學修讀完碩士回國,我找到兩份工作。一是在立法院電腦中心擔任系統分析師;一是在輔仁大學當兼任講師。

我要求自己工作認真,希望把每件事做到最好,可能到了有點「龜毛」的程度,所以我在立法院電腦中心帶領的團隊成員都頗有怨言。因為我為了不拖延進度,會要求同事加班,當然我也會陪著大家加班,一起完成任務。直到後來因為工作進度超過預期,效率超前,整個團隊獲得獎勵,大家才體認到我的要求是有意義的,從此也就沒人抱怨了。

我不是那種只求有個安穩飯碗就滿足的人,那段期間,我的工作相當穩定,待遇不錯,能力也受到長官肯定,只要我願意,相信可以做一輩子。但是我很清楚那不是我的終站,我想接受新的挑戰,於是我以三十六歲「高齡」前往英國雪菲爾德大學(University of Shefeld)攻讀博士。


(陳攸華為軟骨發育不全的患者,39歲獲得英國雪菲爾德大學博士學位,目前為中央大學教授,2010年獲得傑出人才發展基金會之傑出人才講座。本文摘錄自《120公分的勇氣》一書105~112頁,感謝「張老師文化」慨允轉載。)
 

所屬書籍: 
120公分的勇氣

打完人生前半場

殘缺讓人體會世界的真味

被譽為繼愛因斯坦之後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英國的史蒂芬.威廉.霍金,是個肌肉萎縮性側索硬化症患者。他曾說:「一個人如果身體有了殘疾,絕不能讓心靈也有殘疾。生活是不公平的,不管你的境遇如何,你只能全力以赴。」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殘缺有時候更能讓人體會世界的真味。我是個軟骨發育不全患者,身高只有120公分,雖然成長過程飽受別人異樣的眼光,但我挺了過來。2000年,我在英國雪菲爾德大學取得博士學位,並在英國布魯內爾大學任教。2009年8月被國立中央大學網路學習科技研究所延攬回國,聘為專任教授,並獲頒新進傑出教師獎。2010年5月榮獲傑出人才發展基金會之傑出人才講座,是當期唯一的得獎者。

我從放牛班學生做到大學教授,現在是全台體型最「迷你」的大學教授。我有坎坷的過往,從小被同學取笑大頭小身體;大學畢業在報考公職時因「高度畸形者不得報考」而慘遭拒絕;帶著亞洲腔口音的亞洲人在英國大學任教,需要克服心中重重障礙。重要的是,我走過來了,沒有被任何困境絆倒。

我不重視金錢,卻也不曾窮困過,也許是因為對金錢的看法不同,英國有位對物質高度要求的資深副教授問我:「妳怎麼還買5英鎊的包包?學生都買12或20英鎊的包包了!」我認為,沒有必要做這種事。有位英國同事為了配一副眼鏡,跑到牛津街裡選購名貴款式,要價300英鎊,在我看來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我雖然不是佛教徒,但十分敬仰法鼓山創辦人聖嚴法師的理念和風範,我非常認同聖嚴法師的一句話:「需要的不多,想要的太多。」人往往受慾望支配,陷落物慾之中。

當你特別要求什麼,反而不會有結果。我在台灣任教的待遇雖然是英國大學薪水的一半,但是我現在的積蓄反而比在英國時多。

在英國我有個同事,利用某些方式追逐名利,卻反而弄巧成拙。話說三年前(2008)我任教的布魯內爾大學系主任是個很麻煩的人,他找了位同事當他的副系主任,我們勸這位同事不要接受這個職務,因為大家都很清楚系主任很麻煩。但是這位同事卻認為系主任可能會因此擢升他為教授,所以接受了這項職務,後來系主任不僅沒升他為教授,他副系主任的職位只當了一年,即不光榮地下台。這位同事認為他要抓住每個機會,結果短視近利的他,反而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

中大剛開始找我的前幾年,我沒有立刻答應,如果馬上答應,似乎意味我未來也可能一下子就離開中大。機會來臨時,要三思而後行。「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與其趕快抓住機會,不如充實自己加強實力。

媒體刊出我的報導後,網路引起熱烈討論,有許多人表達意見,有位學生留言:「她是我知識上,也是心靈上的導師。」還有位台大學生提到:「在英國那所大學任教也沒什麼了不起,該校只是全球排名五百名的大學而已。」結果引起網友的連番砲轟。我並不在意這位台大學生的看法,毀譽都是過眼雲煙,我比較會向內追尋與探索,注意自己的潛質是否充分發揮?其餘的則不在考量範圍內。

對自己的期許

在英國時碰到一位來自台灣的留學生,因為他不好好念書,我對他的要求與批評比較嚴格。他曾問我:「妳為什麼講話那麼直接?」人有時會拒絕接受事實,但我只是說了應該說的話罷了。有位英國同事寫了一份學術論文,院長羅伯私下對我說:「我不喜歡他的東西。」但當我和羅伯及那位同事碰面時,羅伯卻表達得非常婉轉,我猜那位同事一定不知道羅伯對他的批評。之後我好奇的問羅伯:「羅伯,如果是我,你應該不會那麼婉轉的跟我說話。」他回答:「繞彎說話要看情況,我知道妳會感激我的直接,所以才那麼做。」

我有強烈的理想性格,有話直說的個性容易得罪人,這是我回台灣後最大的感觸,婉轉的表達方式是我要學習的功課。中國人的文化和英國不太一樣,中國人很講人情,這部分我仍在調適中。舉例來說,知名教授彼得(Peter Johnson)是「人類電腦互動」(HCI)領域的翹楚,但他的太太希拉蕊(Hilary Johnson)研究做得不太好,大家並不會因為對她丈夫的尊敬就對她有所優惠,她的副教授職位多年來都升不上去。

我習慣實事求是、公私分明,不會走捷徑或用特權。我在立法院工作時,雖然是處長的學生,卻從未因此濫用特權,對自我的要求反而更高,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以免丟處長的臉。不過,我如果以相同標準要求別人,有時會行不通,因為關係、交情在中國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

隨著年紀增長,我更能體悟世事無常的道理,我會把每一天當作生命的最後一天,希望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我非常佩服台大教授齊邦媛女士。齊教授退休後做到了「退而不休」,她將《二十五史》翻譯成英文,這是一項很大的挑戰。另一位我很景仰的長者──空中英語教室的彭蒙蕙老師,她已經八十幾歲,還常想出點子做一些不一樣的事。她們都是我的學習對象,奉獻自己,永不停止。

「痛苦會過去,美麗會留下」,回顧自己一路走來的歷程,我深信,人生的價值,自己決定。

我很喜歡羅曼羅蘭的一句話,「愛是生命的火焰,沒有它,一切變成黑夜。」我想,我一定可以做些什麼,讓黑夜點亮光芒。「如果成為一支火柴,也要點亮一個短暫的宇宙。」

人生如果是場球賽,我已盡力打完前半場,而且越戰越勇,就像一列火車的啟動由慢速到快速。時常聽到許多家長說「不希望孩子輸在起跑點」,但是人生的道路上,先跑的不見得會贏得勝利,《聖經》說:「然而,有許多在前的,將要在後,在後的,將要在前。」

看了《達文西密碼》這本書後,我聯想到自己的人生密碼,就是120。120是指我的身高,這個數字決定了我的身體高度,卻決定不了我的人生高度。0至50,是指大部分的人都未滿百,那麼我從0至50,已經過了人生的中途站,即將接近人生頂峰,我還有許多計畫,必須跟時間賽跑。至於99至100是我的行事準則,「追求卓越,全力以赴」。廣告才子孫大偉常提到的「全力以赴,莫忘初衷」這八個字,與我心有戚戚焉,要從99至100,雖然只是一小步,卻是最艱難的一步,需要全力以赴。目標就在眼前,做到最好是對生命的許諾。


(陳攸華為軟骨發育不全的患者,39歲獲得英國雪菲爾德大學博士學位,目前為中央大學教授,2010年獲得傑出人才發展基金會之傑出人才講座。本文摘錄自《120公分的勇氣》 一書245~250頁,感謝「張老師文化」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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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公分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