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面族
張振文應該是精神疾病病友圈中的奇葩。他有著長達11年到處就醫的病史,其間也積極參與醫院受訓,從北到南擔任各個類似團體的志工。慢慢的,他的身旁聚集了一群同為精神障礙疾病所苦的人,他們定期聚會,彼此加油打氣,連醫護人員也被他們感動。
從2000年開始,「小草聯誼會」的伙伴們除了分擔彼此生病的無奈、痛苦,也分享助人的小小喜悅、成長。2004年2月22日,在各方的祝福期盼中,「社團法人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正式成立,由張振文出任總幹事,也是唯一的工作人員,連在大學任教的親妹妹張麗敏也受到感召,跳進來擔任理事長。在2005年2月的小草協會一週年大會上,他們給人的感覺就是凝聚力強、衝勁十足、熱力四射,確實是讓人印象深刻的耀眼團體。
在台灣,關懷精神疾病病友的團體大致有二類,一是精神官能症病友及家屬團體,例如:焦慮症、恐慌症、憂鬱症、強迫症、身心症、重大創傷症候群等等;另一類則是精神病患及家屬團體,例如:精神分裂症、情感性精神病、妄想性精神病、器質性精神病、反應性精神病、人格違常等。然而,「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恐怕是全台唯一關懷所有精神疾患類型病友、家屬的團體。
由於這些生病的朋友身心常有不適的狀況,甚至會在半夜打電話求助,因此一般的志工通常不會把家裡的電話提供給病友,以免家人的生活受到影響,甚至引起家庭糾紛。而堅持在誤解排斥聲中傳達「不離」、「不棄」信念的小草協會,竟然擁有多位24小時不關機的志工。他們擁有的是何等高貴的人格,也需要何等的勇氣與耐心去面對日夜的挑戰啊!
本期(61期)DIN電子報感謝「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的熱情協助。二、三十年前曾風靡一時的民歌「小草」,它的歌詞是這樣的:「大風起,把頭搖一搖;風停了,就挺直腰。大雨來,彎著背讓雨澆;雨停了,抬起頭站直腳。不怕風,不怕雨,立志要長高,小草,實在是並不小!」(林建助作詞,陳輝雄作曲,王夢麟演唱)。以小草協會的志氣與心願來說,實在是並不小,因此更需要大家的資源灌溉;而飽受精神疾病折磨的高雄縣市朋友,也別忘了向小草協會索取溫暖的陪伴。
文/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
話說從頭
一塊草地源自於一粒種子,張振文是小草的第一顆種子。他曾經是多年精神疾病的病患,於高雄長庚醫院參加團療時認識了一群同病相憐的朋友,也遇到了不少熱心的醫護人員。當時的精神科主任文榮光醫師看出了他的潛質,鼓勵他與其他病友共同成立「安心會」。1999年,振文擔任了安心會第一任總幹事。
離職後,他依舊疼惜關懷罹患精神疾病的病友和家屬,從北到南擔任各個類似團體的志工。身旁慢慢聚集了一群同為精神障礙疾病所苦的人,他們定期聚會,彼此加油打氣,醫師、心理師也被他們感動。他們自稱「小草聯誼會」。從2000年開始,「小草聯誼會」的伙伴們除了分擔彼此生病的無奈、痛苦,也分享助人的小小喜悅、成長。
台大心理系的張玨教授是讓種子發芽的辛勤園丁。張老師肯定「小草聯誼會」自立立人、自助助人的做法,勉勵振文申請立案,2004年2月22日,在各方的祝福期盼中,「社團法人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正式成立。
服務的對象
雖然社會上還有很多需要關懷的對象,基於感恩、同理心,我們選擇的是:
我們的想法
目前的做法
努力的方向
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
地址:高雄市中華一路976號一樓,高雄市立聯合醫院(原婦幼醫院)
電話:(07)552-9891,傳真(07)552-9892
網址:http://grasscare.org.tw
e-mail:service@grasscare.org.tw
郵撥:42178720,戶名「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
(本文由「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提供,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文/張麗敏
我親愛的朋友啊,
寒流沒讓我擔心,
我知道你會來,
會來幫我,會來給我拍拍手;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可是,請你答應我,
如果有一天,
我變了,我不再善良,
請你阻擋我,
別讓我污辱了
你給我的愛。
我親愛的朋友啊,
我沒有傷心,
我知道你不能來,
也為我祝福,為我打氣,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另外,請你答應我,
如果有一天,
我走了,我不再醒來,
請你接續我,
別讓我的離開停頓了
我們對病友和家屬的愛。
(作者是病友家屬,現任「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理事長,本文曾於2005年2月20日協會成立一週年大會上宣讀,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文/孩子的媽
我的兒子小時很懂事,每天我下班回來,他就會幫我把交代的事做好。在我生病的時候,會噓寒問暖,我心裡很安慰。老師也誇他,他很單純,很有禮貌,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每次我們在一起聊天、談心,他會說自己的抱負。對於未來他會告訴我:「媽,妳不要擔心我,我有人生規劃。因為妳那麼愛我們,我看到妳對家庭付出,以後我也會如此做。」讓我對他很安心。這些話猶記在我心。
但在上高中時,因功課壓力大,情緒無法自我管理,造成無法找到自己,會以不正確的方法去解決任何事情(事後,他告訴我他已長大,不要像以前一樣太乖。)但是一路走來,他走得很辛苦,換了好幾間學校。因為他人際關係不好,他自己也很懊惱,有時力不從心,他也希望能成長改變。那時我會隨他的心情起起落落。雖然難過,但從不敢放棄。我覺得我現在比別人多付出一點,等待他找到自己的需要,但是好像都沒辦法。
從那時起,我認識神,因我的不足,神透過我的兒子,神要管教我們,要我們經歷神奇妙的恩典。神的愛,讓我們從沒信心、害怕、無助,重新站起來。聖經的話行出來很生活化,神說天下萬物都有定期,讓我們遭受那麼多患難,但對我們有益。我們要接受磨練,以後會有祝福獎賞在後面。說到這兒,我已看到希望,神的眼光讓我看到希望。
瞭解我的人告訴我:「妳是一個不錯的母親,但我看不出妳的憔悴。」神的愛改變了我,我也可以愛不可愛的人。要數算神的一切,真的很豐富。在我一生真可以說「認識耶穌真好。」神的安排也讓我認識「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感謝張理事長、張總幹事真誠付出關懷,楊老師願意不辭辛苦耐心教導我兒子,有上台和吳老師(她是我們天使)配搭的經驗。這個協會讓許多在外漂泊流盪的人找到家,有溫暖的感覺。
我也可以安慰同樣有身心症的朋友、家長,我們不可灰心,我們要勇敢面對問題解決問題。有一句話常提醒我:「家庭要經營,對家人每個人要用心」找出方法不是很難。每一個人都很特別,我們無法改變他們,但我們可以改變自己去接納他的不完全。我們心境轉念,再看事情就會簡單。所以,我看到兒子在進步中,要耐心等候。我也在學習階段,我們大家一起加油,好嗎?
(作者是病友家屬。本文轉載自2005年3月8日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小草會訊」第8期,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文/秋良
小草小草 其實不小
看見泥土 就有小草
任憑風吹 任憑雨打
頭兒搖搖 始終不倒
朝露輕沐 晚風送爽
灌溉滋潤 成長茁壯
自立立人 自助助人
小草精神 源源流長
(作者是病友,本文曾於2005年2月20日「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成立一週年大會上宣讀。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文/陳建志
張振文為精神官能症所苦,十年有餘。身心俱疲之中,有感於包括醫療人員在內的社會大眾對精神障礙疾病病人的誤解、排斥、嘲諷、傷害值得重視。乃發願服務大眾。雖有親朋好友指指點點,他仍堅強地以自己的成功案例鼓勵精障病友,不要放棄治療、職能復健;並且安慰陪伴家屬,給于希望,救急救苦,至今已達六年之久。
1998年振文參與高雄長庚醫院成立南部第一個精障病友互助團體──高雄縣安心會,擔任第一屆總幹事。安心會穩定後,轉至「中華民國生活調適愛心會」高雄辦事處﹝設址於高雄市立凱旋醫院﹞擔任志工多年。深受振文的精神感召,在台灣大學張玨教授、「中華民國生活調適愛心會」前理事長蔡香蘋的鼓勵之下,2004年2月,一群康復的精障病友、家屬以及關懷此一議題之社會人士共同成立了「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且已登記為社團法人,由振文擔任第一屆總幹事,期望能為社會做更多更好的奉獻。目前協會承蒙高雄市立聯合醫院陳永興院長的協助,辦公室設於市立聯合醫院美術館院區,就近服務病友。
六年來,振文以手機24小時開機待命的態度不遺餘力地關懷精障病友及家屬,只因為不願錯失任何一個救人的機會。他常因病友半夜發病,而緊急前往,適時解除危機。2003年5月SARS期間,由於不忍見到病友中斷服藥、病情復發,乃自告奮勇赴醫院為病友取藥。這些年來,無數的傾聽、同理心的支持,給病友加油、鼓勵、打氣、急難協助、媒介工作等等,點點滴滴都給病友十分深刻的感念。另外,安排病友聯誼,舉辦醫療新知講座、認知成長課程、休閒運動等等,也為家屬分擔許多壓力、勞苦,得到家屬極深的信任和依靠。
振文了解,幫助別人需要先讓自己成長,因此從不放棄任何可以學習的機會,例如:
國內多家平面媒體及公共電視台均曾報導振文的故事,藉以喚起社會關注,使精障病友及家屬能受到妥善的復健治療,減輕病友家庭困擾,防杜社會問題發生。像振文這樣人飢己飢、人溺己溺的溫暖俠義人物,稱他為「精神障礙朋友的典範」並不為過。
(本文為2004年7月「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推薦該會總幹事張振文參加「金鷹獎」選拔的推薦文,作者為協會研究發展組組長暨「小草會訊」執行編輯。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文/張玨
認識張振文在2001年的高雄研討會,知悉他曾長達11年的到處就醫的病史,以及積極參與醫院受訓,成為志工,照顧其他病人的用心。深入瞭解則是該年7月一起前往美國華盛頓市和加拿大溫哥華參加國際研討會,這兩個地方三個會議,對我們推動心理健康工作者,都有很大的震撼!
第一場是全美精神病患家屬聯合會(NAMI),家屬的積極參與為病友爭取各種權益,令人讚嘆!而另一場世界病友大會,則更是勁爆!參加者只有病人或曾罹患過精神疾病者,才有資格發言,其他人只能在一旁旁聽。當時就看到振文的動力,也曾想要振文報名,但是也知道「小草聯誼會」還未正式成立!第三場是世界心理衛生聯盟的雙年會,其中討論的議題很廣泛,但是也看到資源的擁有者都在醫師與藥廠手中。我們看到一團的醫師由台灣來,藥廠還派了專員陪同,其實只來報個到,大夥就去落磯山旅遊去了,但是我們這夥,兩位病友、兩位家屬,卻還不知有無資源支持!
其實這三場會議都再三強調,病友才是真正在設計醫療方案的最適當規劃者,家屬也不例外!國際上對於精神醫療消費者(consumer)或倖存者(survivor),或案主(client),都寄予重視,反觀國內則連醫療團隊目前都開始分裂,這現象令人扼腕!
很高興在突破千辛萬苦重重障礙下,「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2004年終於正式成立了,我為我們國家感到驕傲!總算有第一個是由病友自己發起的社團(過去其他社團的發起,總有醫療界人士協助)。我們不輸於其他先進國家!也希望經由小草的帶動,其他縣市也能相繼成立病友團體,縣市政府由地方開始,能有系統與資源的提供,讓大家對精神疾病破除烙印,小草是一群願意面對生命、熱愛生命的朋友!祝福大家。
(作者為台大衛生政策與管理研究所副教授。張振文現任「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總幹事。本文轉載自2004年8月8日協會「小草會訊」創刊號,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文/張麗敏
「你太閒啦?」
有些事,不做,不會有人怪你;做了,接受監督還可能挨罵。組織公益協會團體就是。
有一群人,他們的愛很單純,且有極大感染力。讓原本想要清新自在,簡單生活的我們不能假裝看不見。
四年多來,幾個「小草聯誼會」的義工,用心疼惜著深為精神疾病所苦的病友和家屬。從「不以為然」到「深受感動」,我們決定一起投入這個有意義的行動。
「已經有很多這樣的團體了吧!沒有嗎?」
有,但是,不夠。
被硫酸潑到的小學生是那位躁鬱症患者的什麼人?答案是:陌生人。驚訝、痛心,我們沒有本錢「等一下」。我們原本陌生,認同後牽起手。召開成立大會,選出理監事(六位病友、四位家屬、兩位病友的好朋友),正式立案,聘任總幹事。大家出錢、捐東西,不賺錢還可以如此快樂,都覺得新鮮。
「你們又不是醫生,怎麼幫助病友?」
跟許多人一樣,我覺得自己一輩子不會得憂鬱症。但是,我真的認同這一群「小草」的做法。
「就缺你一個!」
很殘忍地,「貧」、「病」總是分不開。多數病人家境不好,對待病友的態度也從「保護」、「冷漠」到「放棄」。很多病友沒有閱讀習慣,家屬教育程度也不高。不知道要找醫生,也不好好吃藥。家屬的痛苦超乎想像,經常比病友更想結束生命。
「小草」們接受醫院的團體治療後,約定好互相關懷、珍惜自己,疼惜別人。得到了家人的肯定,醫師、心理師的鼓勵,並且受邀到大學醫學院,現身說法,讓準醫師了解病患,重視醫病關係。
病友發病時無法等候,家屬需要依靠。一通電話一小時以上是正常的。小草以同理心,給予值得信賴的友誼,病友有歸屬感,家屬得到支援。哪怕這個病終究不會好,都要一起取暖,尊嚴快樂地活著。我們需要很多有愛心、有耐心、有智慧的志工,也需要你的協助。
「感恩、疼惜、不離、不棄」
愛,永遠不嫌多,永遠不太遲。小草從自身的「痛」走出來,「感恩」自己還有的,「疼惜」還在受苦的。儘管能力有限,總希望溫柔地貼近你的心,告訴你:「你的痛,我懂!」、「沒關係,我在!」,堅持在誤解排斥聲中傳達「不離」、「不棄」的信念。
(作者是病友家屬,現任「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理事長。本文轉載自2004年8月8日協會「小草會訊」創刊號,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文/張麗敏
不是妳的錯
美珍,收到妳的捐款了,謝謝妳!其實,妳本來就是熱情的人,這些年,妳埋沒自己才華,是社會的損失。小草之家的構想,經過大家討論,認為好事不要拖,2005年2月周年大會將正式啟動。出來做點事吧,就如我們談過的,帶動其他病友和家屬,互相關懷,彼此加油打氣,一定可以幫助很多人的。
人世間的事情,哪裡都是一加一等於二的呢?不管那位劉小姐堅持分手的理由為何,只能尊重了。妳弟弟跟她結婚是否會幸福,很難說。生這種病也不是妳願意的,妳真的不必自責。婚姻,牆裡牆外,冷暖自知;單身,也可以很自在。至少,沒人跟妳搶遙控器,也不必對著變形的牙膏發火!
2005年2月20日會員大會,希望能見到妳!
不要怨她
阿明,最近好不好?在留言板上,你抱怨岳父母催著你們離婚。該怎麼說呢?你不滿、心裡難受,有被遺棄的感覺,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他們也只是希望女兒幸福快樂而已,對吧?
上一回你和琇琇帶著寶貝來聽演講,大家稱讚孩子相貌好,是將相之材。記得你是怎麼說的嗎?你說「快樂就好。」我們都聽懂了。琇琇笑得無奈,也在一旁頻頻點頭。
記得那位卡車司機泉哥嗎?憂鬱伴隨恐慌症,他太太根本無法接受。「四肢健全不工作,只有一種情形,那叫做『好吃懶做』症。」泉哥難過得差一點鬧自殺。本身就是護士的阿香,多年躁鬱症,擔心自己發病會傷害到小孩,堅持與先生離婚,先生不同意,只讓她暫時搬回娘家住。怎麼說呢?夫妻間,當一方生了病,另一半該如何對待?這很難有標準。阿明,別怪琇琇吧!她也夠苦的了。
我的手機都開著,想找人聊,別客氣,儘管打來!建議你,2005年2月20日會員大會那天帶琇琇一起來,畢竟,病友間、家屬間的同理關懷、支持陪伴,是很重要的。
放手吧!
王媽媽,好久不見!過年忙著大掃除嗎?阿清最近如何?交女朋友了?二十好幾了,正常啦!說真的,讓阿清多認識一些年齡相仿的朋友,對他是有幫助的。妳不能一邊怪他不獨立,一邊又不放他單飛呀!他很愛妳,很在乎妳對他的看法。每一次,他說話之前,總要先回頭看妳;我們也發現妳習慣幫他回答。也許我們的孩子沒辦法符合我們的期待,但是,有什麼關係呢?他是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呀,不是我們的複製品!
前天,台北市康復之友協會轉介一個個案來,剛好是我接的。那位媽媽才講兩句話就哭了,你明白那種痛的,我們都是過來人。她先生是高中老師,兩個孩子都崇拜父親,但是,都沒辦法拿得出讓父親滿意的成績。女兒已經被宣布為精神分裂症,急性病房進了又出,出了又進。最近兒子行為怪異,這位媽媽幾近崩潰,想帶著一雙兒女自殺。又可憐先生一生嚴謹,望子成龍卻恨鐵不成鋼,如果他們走了,他先生一個人怎麼辦?
我陪著她流淚,只因為痛過她的痛。相信你也猜得到,我告訴他成功康復的個案,真真實實地發生在我們志工朋友身上的故事。說來令人感慨,「揠苗助長,愛之適足以害之」的故事,我們都讀過,電視媒體也經常播出,但是,遺憾的故事卻仍然不斷地上演,也許,做父母的我們都該學著放手了。
尋找陽光
素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妳了。上一封e-mail過後,妳突然消失,問了幾個在上海的朋友,也沒有妳的消息。是回台灣來了嗎?
感情的事,該分該合,旁人不敢多話。雖說緣起緣滅,也常在朝夕之間,但是,瀟灑來去,幾人能夠?妳不必為難自己,該哭就哭,想罵就罵吧!
做為妳的朋友,最捨不得的就是看妳硬ㄍㄧㄥ出那傳統女性的美德。同學會時妳脫口說出「很羨慕人家潑婦罵街」,我就預感妳會出事。直到,傳回來妳在杭州住院的消息,我才恨自己沒阻止妳。
我知道妳還不敢讓娘家知道,但是,能瞞到什麼時候呢?那女人已經登堂入室,肚子也大了呀!不甘心又怎樣?他把妳綁在上海,自己在台北玩樂,他們花的是妳拼老命賺來的血汗錢啊!妳顧慮孩子,擔心公婆,誰關心妳在零下五度的異鄉深夜,用什麼方法克服那永遠也暖和不起來的棉被?下一次到底是吞安眠藥還是跳樓?
立瓊在墾丁遇到他們,回家後打電話給我,足足罵了兩個小時。我說我才不管他們,我只擔心妳撐不下去的時候,沒有人陪妳。回來吧!小草是我們共同的家,沒有人會笑妳,大家都等著幫妳把那涼掉的心溫熱起來。
(作者是病友家屬,現任「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理事長。本文轉載自2005年2月8日「小草會訊」第7期,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文/張麗敏
星期五的下午,為了即將來臨的義賣,志工七嘴八舌,辦公室熱鬧得很。我拉了事先約好的秋良到一旁角落,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氣開始採訪。
「先問一下你的基本資料好嗎?」
「我53年次,天秤座、O型。」阿良雖然明顯沒力,卻調皮地加了一句「未婚」。旋即又說:「妳應該昨天來的。昨天,我晴天,今天,我的電池又沒電了。」
「所以,你的主要症狀就是心臟無力、全身虛脫,是嗎?」我之前聽他說過一些。
「對,我會忽然全身無力,好像就要死掉了,心臟不跳了,靈魂要和身體分開了。」
「所以你就去看精神科嗎?」
「哪有那麼快?我2002年才去看精神科。我是說,大部分的人不會在身體不舒服時,第一時間就想到要去看精神科。」
這倒是真的。我還未繼續發問,秋良倒是很自動地敘述起自己的從前。
莫名所以,自立救濟的十七年
「1985年3、4月間,我隱約覺得有些怪事在我身上發生。畢業旅行的時候,老師和同學被我嚇得半死。」
「發生什麼事?你行為異常,胡言亂語嗎?」我一面問,一面覺得自己遜斃了,問這個什麼問題嘛!
「我本來就是愛開玩笑,愛耍寶的那一型。所以,當我忽然全身無力、動彈不得時,大家以為我在開玩笑,直到發覺情形不對時都嚇壞了。最後,勞駕四位同學把我從車上抬下來。更扯的是,一個小時後,我又沒事了。抓著同學說『不是要打橋牌嗎?』」
「這情形一直持續?你一直沒處理,直到2002年?」十七年耶,開什麼玩笑!
「我知道,妳覺得不可思議。情況時好時壞,慢慢的,我找到一個方法。每一次,我覺得『沒電』時,我會靜坐;或者,找一個磁場好的地方,例如佛寺、廟口;或者找一個磁場好的人。這樣,會比較快好起來。當然,有時候也必須去急診打點滴。」
「你說過你有幻聽幻覺,那是什麼情形?」我腦中已經有了「美麗境界」的畫面了。
「舉例說,早晨醒來,我們不是會賴床,在床上坐一會嗎?忽然間,我就看到了古代的自己。像做夢,也像看電影。」
「你看到自己的前世?」我很難掩藏那一份好奇。這個厲害,我突然很想問他前世是說中文還是說英文?帥不帥?
「我也曾經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夢中見到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像這樣嗎?」很多人有這種經驗。
「幻聽的部分,有正的,有負的。梵音是我最常聽到的。古代的樂曲、咒語等等。後來,我學密宗,發現那邊唸咒的歌曲就是我以前幻聽時經常聽到的。」阿良也許不願多談前世的他。迴避了我的問題。
「讚美詩、謳歌,這些是正面的幻聽。我也有負面的,例如:聽到人家吵架、抱怨的聲音;聽到戰鼓聲中人們腳步雜蹋,倉皇逃難的聲音:甚至,後來還聽到在戰爭中被我殺死的人,要向我討回公道的聲音。最嚴重、最痛苦的時期大約是1989、90年間,和1995、96年間吧!我沒有辦法勝任一份正常上班的工作。」
阿良的眼中有一份無奈。我仔細觀察他神情的變化,猶疑著應不應該繼續。
「你要休息一下嗎?」我輕聲地問。「不用!」他努力打起精神。
原來如此,積極治療的三年
「說說你看精神科的事吧!後來又為什麼去了?醫生怎麼說?」
「2002年6月,我經常半夜肚子痛,全身無力,很煩躁。食慾很差,只吃水果,飯吃的很少。到了11月,我已經從77公斤瘦到只剩53公斤。朋友都勸我去檢查。一開始懷疑是肝病,內科、肝膽腸胃科、腦神經科,亂七八糟全檢查完了,沒病。最後,醫生建議我去掛精神科。」
「他建議你去看精神科,你有生氣嗎?」我有一個朋友嚴重失眠,我建議他去看精神科,他不太高興。
「不會啊!我學理工,對西醫不排斥。而且,我也想知道西醫對這些現象如何解釋。」
「醫生怎麼說?」
「醫生聽了我的描述後,說我是躁鬱症。後來,我得知,有幻聽幻覺症狀的病人,多半會被歸類為精神分裂症。」他說得平靜,我聽得心疼,忽然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與病共存,安頓自己,幫助他人
「將來有什麼打算呢?」阿良父母親都已經過世,五位姊姊都已成家。他是獨子,也是長子,也是老么。
「我想,再過兩三年,這些症狀會減輕很多,甚至完全沒有。那,我就找一份簡單的工作,一半時間工作,一半時間做公益。」
我不想澆他冷水,但是,精神分裂症會好嗎?
「你認為你的症狀再過兩三年就會消失?萬一沒有消失呢?」我忍住不說「萬一病情加重呢?」秋良看出我的疑問,說:「我有預感。有些事情我會先知道,例如:我媽媽過世前,其實,我是知道的。」
奇怪,我忽然覺得阿良變得exciting起來了。
「1993年間,我和一位朋友去他堂哥家,堂哥過世未滿一年。這位堂哥透過幻聽給我訊息,說他的牌位歪了。我告訴堂嫂,查看證實。也幫忙唸了大悲咒。回家後,我昏睡44小時,沒有進食沒有上廁所。醒來前,我是從窗戶飛回來的,飛翔很舒服。我見到自己的身體在床上,知道我就要回到這個身體了,心裡很不願意。醒來後,第一個想法是『喔,原來我在作夢。』身體很虛,很累。」
我了解阿良的描述,但是,我仍然擔憂他的養老問題。
「未來兩年是觀察期,如果我的身體沒有好,或者更壞,我會到寺廟修行。身體狀況比較好的時候出來做公益,差的時候,就在廟裡待著。」
秋良輕笑著,誠懇的眼神透露著神秘。這善良的人,半生為病所苦。
我禁不住想跟老天打個商量,別讓我發現我的前世是個殺人魔;更別告訴我,原來我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是我上輩子狠心拋棄的忠狗。阿良說得好,上一世是員外也好,是乞丐也好,都過去了。欣賞眼前的明月吧!
(作者是病友家屬,現任「高雄市小草關懷協會」理事長。本文轉載自2004年12月8日協會「小草會訊」第5期,感謝該會慨允轉載。)
吳瑞璧,一位腦性麻痺患者,行動不便、手功能不良、重度語言障礙,但這些都不能打倒她及家人,她克服身體與心理的艱困,致力於寫作,花了十三年努力完成空大雙學位,克服萬難出國旅行,她的文藝寫作得到無數獎項的鼓舞,並榮獲台北文學年金獎的肯定。
她自認是一隻飛不高航不遠的折翼貓頭鷹,但是她依然勇敢地展翅飛翔,字字真情,用發光發熱的生命,寫下這本勵志散文。並有恩師履彊、文壇前輩劉克襄及武而謨醫師的專文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