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美雲
做為聽障兒的雙親,除了要有愛心、耐心,還必須承受孩子成長中不斷面對的「擔心」與許多的「無奈」。那種感受,在一般人的眼中,也許只是一種即時的感動與關懷,然而,現實的情境只有身為聽障兒的至親才能「冷暖自知」、刻骨體會。當我們接受了「家有聽障兒」的事實後,共同的目標是「盡人事、聽天命」,只要對孩子有幫助的絕對盡力,也算是善盡我們當父母的責任。
一開始,我們尋求醫療救治,從中西醫、偏方、物理治療,乃至神佛的法力,盼望著奇蹟出現,或者能將重度的聽損減至更輕微。每當拿出一筆醫療費的同時,不是心疼金錢的花用,而是寄予無限的希望,但是,卻沒有得到相對的結果,反而在整個過程中,因為有所期待,加上心急,花了大筆的冤枉錢,甚至還受到專業醫療人員無情的言詞,如:「無效啦!送去聾啞學校」、「耳朵沒問題,聲帶也正常,可能是腦傷」等。期望落空,我仍是四處奔波,希望覓得對孩子有所助益的其他管道。
以前,嘉義地區沒有家長組織,更沒有學前啟聰班的設立。偶然的,從報紙上獲知台南啟聰學校幼稚部招生,就參加報名、甄試,終得入學就讀。二年的學前教育,每天往返台南、嘉義,把家庭和其他子女的教養都忽略了,還惹得鄰居們以「啞巴就啞巴,還教什麼,有錢沒處花啊!」相譏。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南聰老師的分析與鼓勵下,小學選擇了回歸教育在普通班就讀。接著,國中、高中看似平穩,但是箇中的辛酸仍是我此生中揮之不去的記憶。
十二年的求學階段,我不要求孩子的成績表現,只要他能適應普通班的環境,與同學之間有良好的互動。當中也曾經發生同學故意強搶他的助聽器把玩、叫他說一些不好聽的話、索求零用錢等事情,幸好及時察覺,自行到校規勸學生或請老師予以糾正。反觀,也有不少的學生熱心的幫助他,或課業指導、或學校規定的事;更有向校方仗義執言,爭取這麼一位身心障礙同學的權利。至今,孩子擁有許多好朋友,仍時時保持聯繫、聚會。
特別感謝的是未接觸過特殊教育的老師們。班上有這麼一位「不同」的學生,大部分的老師剛開始都有些困惑或遲疑,在經過說明與溝通後,他們接受了,並發揮其「有教無類」、「誨人不倦」的精神,給孩子「特別的愛與平等的對待」,尤其精神上的鼓勵,更是影響孩子心態健全的最佳支柱。多年來,他們除了是孩子的老師,也成了自己的益友,我對他們有一份道不盡的感激。
孩子畢業了,也順利的找到工作,心裡的確寬慰不少。回想從前,在政府特殊教育不普及、社會福利不周延的狀況下,偏偏家有聽障兒,加上我倆夫妻未有高深的學歷,也談不上是有錢財的家庭,該如何去教養他呢?自卑、自嘆充塞整個心頭,最後,還是堅持原先「盡力」的目標。一路走來,雖然有所失,但也從中體驗更多的事物,對人生有了更透徹的觀感。
辛酸、眼淚是難免的,但是,要能「捨」去部分,多盡一些心力,跟著我們的孩子一同成長。願與所有聽障兒父母互相加油、勉勵!也期待處在聽障孩子周遭的師長、朋友、社會大眾,能給孩子們多一點關心、幫助,他們將會成長得更茁壯。
(本文轉載自嘉義市聲暉協進會1997年10月20日「嘉市聲暉」季刊第16期,作者為該協會總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