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性麻痺的撕畫藝術家——溫鵬弘

文/宋芳綺

  窄窄小小的空間裡,阿弘細心而專注地做著撕畫作品。因為重度腦性麻痺,阿弘雙手不似正常人靈敏,但他憑著特有的細膩情感與巧妙構思,完成一幅幅美麗、動人的撕畫作品。

  在撕畫的藝術天地裡,阿弘找到了生命的真義與價值,他忘記了身體的障礙,忘記了生活的困頓,忘記了一路走來艱辛、苦難的人生歷程……

  • 黃疸導致腦性麻痺

  1963年,溫鵬弘出生於新竹。農業社會裡,男孩子總是特別吃香,雖說阿弘是家中的第二個男孩,在父母眼中仍如獲至寶,尤其他豐腴、可愛的臉蛋十分討人喜歡,父母對他疼愛有加。

  阿弘的嬰兒時期成長發育似乎比一般孩子慢,一般孩子三四個月會挺直脖子,七個月會坐,八個月會爬,週歲前後就會扶牆摸壁地學走路了。但阿弘總是躺著,有時媽媽用枕頭撐住他的身子,他才能坐起來。

  在鄉下的四合院裡,昏暗的屋室看不出小嬰孩膚色上的變化,也沒有人發現黃疸正逐漸危及這小小的生命。

  過了週歲,阿弘的媽媽漸漸發現,這個孩子似乎不太對勁。

  「一般孩子八九個月都會坐、會爬,為什麼阿弘都過週歲了,還是全身軟趴趴的?」

  媽媽心中隱隱不安,帶阿弘到醫院檢查,發現阿弘的黃疸指數過高,一般新生兒的黃疸指數大約兩百,阿弘竟高達兩千。輾轉求診於各大醫院,醫生都宣稱大腦皮質已經受到損傷。

  因為黃疸導致腦性麻痺,阿弘的運動神經受損,雙腿癱瘓不良於行,語言功能也受到嚴重障礙。以當時的醫療設備,醫生對於這樣的結果也束手無策。

  父母對此非常自責,帶著阿弘四處求醫,西醫、中醫、民俗療法,只要聽說那裡有「高人」,就趕緊帶著阿弘去求診。在阿弘求醫記憶中,最害怕的是擅長推拿的舅公來幫他做關節的推拿,那種痛,錐心刺骨,對一兩歲的孩子而言是揮不去的夢魘。

  「所以,只要老遠聽到舅公的聲音,我就嚇得渾身發抖,放聲大哭,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那段苦不堪言的童年往事,溫鵬弘回憶起來,仍心有餘悸。

  阿弘自幼體弱多病,三天兩頭就得到醫院報到,因為雙腿不能走路,進進出出都靠爸爸媽媽背。常常,深夜裡阿弘突然發高燒,媽媽背著渾身發燙的阿弘往醫院奔去。趴在媽媽背上,阿弘隱隱聽到媽媽咻咻的喘息聲,汗水浸透了衣衫濕潤了阿弘的面頰,這些片片斷斷的印象,組合成阿弘心中永難忘懷的母愛。

  • 離開父母的日子

  雖然父母不斷尋求名醫,但是,對阿弘的病情並無太大的幫助。後來,輾轉打聽到高雄有一家復健醫院,阿弘的父母便將阿弘送到高雄進行復健治療。

  當時,阿弘才六歲,小小年紀就要離開父母身邊,阿弘心中多麼恐懼、不安,父母內心當然更是擔心、不捨。但是,為了尋求醫療上的一線希望,他們還是得忍痛將阿弘送到高雄。

  南下那一天,父母提著一只綠色的皮箱,帶著阿弘搭夜車南下高雄。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幽暗的燈光飛速而逝,深夜輾轉難眠的阿弘內心有著說不出的惶恐。

  「不要怕,醫院的阿姨都很好,她們會照顧你,爸爸媽媽有空就會來看你。等你身體好了,媽媽就來接你回家。」媽媽一路上緊緊摟著阿弘,不斷地安慰他。

  他抬頭看看身旁的媽媽,媽媽的眼神凝視窗外,空洞而茫然。他知道,媽媽跟他一樣愁悶,睡不著。火車穿過隧道,一時間,車廂被黑暗吞沒了,阿弘心中更加恐懼,他感覺自己的未來好像也被咽進了「黑暗之神」的大嘴巴裡。

  多年後,綠皮箱、夜班車、黑暗的隧道,仍不時交織出阿弘心靈深處一股說不出的鄉愁。

  阿弘的爸媽將他送到復健醫院便又返回新竹。

  獨自留在醫院的阿弘,雖然離開親人身邊,但醫院的護士阿姨和叔叔非常疼愛他,安慰了他孤獨無依的心靈。

  阿弘在復健醫院住了兩年,又回到新竹。一來他的病情沒有太大的起色,二來父親的玻璃工廠經營不善,經濟窘迫,無法再承擔龐大的住院、醫療費用。父母便又把阿弘接回家。

  • 孤獨的童年歲月

  回到家裡,阿弘的生活空間就在臥房和大廳之間移動。

  白天,媽媽把他抱到大廳,讓他坐在椅子上。他的身體不能動,只能以雙眼追逐著媽媽忙碌的身影,或是盯著電視螢幕發呆,直到深夜,才又被抱回房間睡覺。

  日升日落,阿弘的生活永遠是同樣的動線,同樣的畫面。

  常常,他坐在大廳裡,向屋外望去,院子裡一群同年齡的孩子在爬樹、玩遊戲,嬉嬉鬧鬧。阿弘內心多麼羨慕他們,可以健健康康地奔跑、跳躍﹔他多麼渴望可以加入他們的陣容,跟他們一起玩耍,即使一分鐘也好。但,那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因為,他連吃飯喝水都要媽媽餵,更遑論站起來,走出去。

  他只能,靜靜地坐著、坐著,等待天黑、天明。

  十四歲那年,阿弘的大哥在警廣「雪中送炭」的節目中,聽到獅子會贈送輪椅給家境清寒的行動不便者。阿弘媽媽便帶著里長開具的「清寒證明」到警察局去為阿弘申請輪椅。

  發放輪椅的當天,有一個捐贈的儀式,許多記者媒體來採訪。那一天,為了慎重其事,阿弘特地「穿鞋子」去參加輪椅捐贈的儀式。那是阿弘一生中第一次穿鞋,足足花了二十分鐘,才將腳板弓起「塞」進鞋子裡。

  坐上了輪椅,阿弘終於不用靠媽媽背、抱,可以自主地行動。渴望「自由」的願想,等待了十四年終於實現,令阿弘興奮不已。

  回家途中,也許是對輪椅操作還不順當,也許因為太興奮了,阿弘竟然一不小心把輪椅「推」到水溝裡,幸虧媽媽眼明手快,把他從水溝裡「撈」了起來。

  • 遲來的入學通知單

  有了輪椅,阿弘的世界變大了,不再侷限於臥房與客廳,他能隨意在屋子裡「行動」,偶爾也能到院子散散心。

  過去的十幾年歲月,因為病苦纏身、行動不便,阿弘一直沒有上學,父母為三餐奔忙,也沒注意到阿弘早已過了就學年齡。

  十七歲那一年,阿弘突然收到「強制入學通知單」,帶著通知單到國小報到,發現國小入學的最高年齡限制是十五歲,阿弘早已超齡,被屏拒於校門之外。

  無法入學的阿弘,並未放棄學習的心念。他開始以自修的方式充實自己,拿著弟弟的國語課本請堂姊教他讀國語,同時,藉由電視節目的字幕,增進國語詞彙的聽與說。

  除了看電視學國語,阿弘也看報紙學國字,他讀報的方式是一個字一個字查字典,慢慢地,生字少了,國語詞彙增加了不少。之後,阿弘會找一些書籍來閱讀,雖然連小學都沒念,他卻能讀懂姊姊就讀「空大」的國文。

  • 未來在哪裡

  隨著年齡漸增,阿弘心中的壓力越大。沒有學歷,沒有健康的身體,沒有謀生的能力,阿弘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

  整整長達八年時間,阿弘不曾踏出家門,他像是個囚犯,囚禁在小小的屋室裡。常常,夜裡躺在床上,思索著未來,竟是一片晦暗,看不見一絲亮光。生命沒有目的,生活沒有動力,生存沒有意義。

  當時,又因為家裡出了一些狀況,令阿弘更感到心灰意冷。

  死亡的念頭,慢慢爬上心頭。

  「如果,自己的存在只是家人的負擔和累贅,那我是不是應該早一點離開這世間?」這些悲觀的想法,一再盤旋在阿弘的腦海中。

  就在他決定結束生命的那一刻,有一個聲音從空中而下,清楚地在耳邊響起:

  「你不能就這樣放棄。」

  多麼奇妙的呼喚,多麼有力的提醒。

  這神秘的聲音,為阿弘的生命注入了一股力量,讓阿弘意識到,應該堅強起來為自己尋求一線生機。於是,他開始打電話給「生命線」、「張老師」、寺院、教會,述說自己的困頓。

  二十多通的求助電話,阿弘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直到打給一位呂建華牧師,他聽完阿弘的陳述,告訴阿弘:「你的問題沒有人能夠解決,只有主耶穌。我是不是可以為你做禱告?」當下,呂牧師在電話裡為阿弘做了禱告,阿弘焦慮的心境似乎獲得了片刻的清涼。

  一星期後,呂牧師帶著教會的許多位執事一起來探望阿弘。呂牧師邀請阿弘到教會參加聚會,但阿弘當時的心境仍相當封閉,二十餘年來,除了在家裡這個小空間活動,阿弘沒有踏出去和外人互動的經驗,他不知道如何面對一般人。

  「很奇妙地,主耶穌了解我的困窘。祂透過呂建華牧師介紹了一位挪威籍的譚凱莉傳教士讓我認識。傳教士來到我家,告訴我媽媽,希望我每個星期四去參加他們的團契。因為我坐輪椅,出入相當不方便,傳教士說,她會負責我的接送工作。」阿弘說。

  這個奇妙的因緣,將阿弘帶出了封閉的世界,他的眼界、心胸為之開闊。

  在那個團契裡都是身心障礙的朋友,阿弘覺得與大家相處很自在,沒有壓力與自卑。他從這群身心障礙朋友的身上看到喜悅、自信的光芒,他慢慢不再畏縮,他看到了生命的價值與希望。

  經過四年,阿弘閉塞的心敞開了,他終於有勇氣走進呂牧師的聚會,參與一般人的社交活動。

  • 喪母的悲痛

  阿弘三十歲那年,母親因癌症病逝。從發病到去世,僅短短半年時間,母親驟然的離去,令阿弘驚慌失措,難以接受。

  「我這一生中,媽媽給我的影響最大,她是一個開朗、活動力很強的人,儘管生活重擔壓在肩上,她依然樂觀面對人生。對於我這個身心障礙的孩子,媽媽付出太多太多的愛,無怨無悔地照顧我、保護我,儘管我無法給她任何的回報。媽媽在臨終之時,僅剩一口氣,她仍放不下我,我在她耳邊輕聲說,媽媽,妳安心地去吧!我會自己照顧自己。聽完這句話,她放心地走了,走時面容安詳,像是沉睡一般。」溫鵬弘回憶起母親的愛,仍不禁難捨、哽咽。

  生命中遮風避雨的大樹倒了,阿弘頓時無依。他傷心、悲痛,不能自已。將自己關在屋裡,整整哭了兩個月。

  兩個月後,阿弘拭乾淚水,堅強起來,他告訴自己:「今後,我將要為我的諾言和媽媽而活,因為媽媽在天上看著我,我一定要好好活著,讓她安慰、放心。」

  • 為自我承諾而活

  三十歲的阿弘,決定要獨立起來,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他積極自修,成為新竹市第一位以口試通過殘障國民自學進修國小同等學歷鑑定。同時,他開始學習手工藝,他會撕畫、紙黏土、麵包花和皮雕。雖然不知道這片天空是否寬廣?但是,畢竟還是一片天,他知道唯有積極生活才能安慰媽媽的在天之靈。

  談起學習撕畫,阿弘說,這又是一段因緣際會。

  「1993年底,我到天主教社服中心參觀他們所舉辦的研習成果展。原先我是想去看紙黏土,但是,當我看到撕畫展時,心裡很受感動,興起了學習撕畫的念頭。」

  當時,教撕畫的羅老師在現場,阿弘與她談了一個半小時,最後,阿弘問:「妳願不願意教身心障礙的人?」

  羅老師說:「只要你具備兩個條件我就教你,第一,坐得住﹔第二,有耐心。」

  這兩個條件,恰巧阿弘都具備了,所以老師開始教阿弘撕畫。

  初學撕畫,雙手並不靈活的阿弘真是煞費心力,別人撕出一個圓,只要一兩分鐘時間,阿弘卻要花上一兩個小時﹔別人一個半小時即可完成一幅作品,阿弘卻是經歷了三個星期,三次修改,才完成他的「處女作」。

  從入門的初級班到中級班,最後完成高級班訓練,一般人大約花九個月的時間即可完成,阿弘花了雙倍時間,他耐心地學習了六個梯次,十八個月的時間,修完撕畫高級班的課程。阿弘細心地研究紙張的特性,配合他的創意,創作出風格獨具的撕畫作品。並且,帶著自己的撕畫藝術品「跑江湖」。

  「當時,我帶一些小幅作品到天橋下去擺地攤,雖然,不是賣得很好,但是這種自力更生的滋味,讓我體會到一種成就感。」阿弘從藝術中找到生命的價值。

  一個艷陽高照的秋老虎天氣,阿弘在天橋下賣撕畫。當時,有一位記者停下車來。她曾兩次經過橋下,因為趕著採訪,沒有停下來,雖是匆匆瞥過,阿弘的身影卻深深映入眼簾。以新聞記者的敏感度,她直覺地感受到:「他背後一定有動人的故事。」,她,就是台灣新生報的黃溎芬小姐。

  因為無法抹滅內心深處的感動,當黃小姐第三次經過天橋下,她停車與阿弘交談。兩人長談數小時,果然,阿弘的故事令黃小姐非常感動。

  多年後,她才告訴阿弘,她是在淚水潸潸中完成阿弘的採訪報導。黃小姐鼓勵阿弘成立個人工作室,並義務擔任阿弘的經紀人。

  1994年,阿弘榮獲新竹聖心莒光楷模。這是阿弘此生受到的第一個肯定與榮耀,激勵著他的未來生涯規畫。他知道,這一切的力量來自「主耶穌」,來自「聖靈」的感動。

  「我對聖靈有很深刻的體驗,這不是迷信,迷信不會有生命,但這是一個生命的過程。」阿弘肯定地說。於是,阿弘受洗成為基督教徒。

  1997年,阿弘以藝術類獲內政部「自力更生」獎助專案,成立了「溫馨工作室」。同年,並獲邀參加台中縣立文化中心聯展及新竹誠品書店的撕畫個展。

  阿弘的「溫馨工作室」經營了兩年,之後,父親中風,需要有人專心照料,因兄弟姊都在外地工作,阿弘自然承擔起照顧父親的責任。為了全心全意地照顧父親的生活起居,阿弘只好將工作室結束。 身心障礙的阿弘,獨力照顧中風的父親,雖然備感吃力,但是他毫無怨尤,能夠在父親人生的最後一段路,悉心奉侍,阿弘覺得非常欣慰。

  • 獲頒「第一屆終身學習楷模」

  父親去世後,阿弘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但他內心並不孤單,因為,他已經為自己的生活、生命找到豐富的內容。阿弘從撕畫藝術找到了感情的出口。

  阿弘的撕畫作品有實像的創作,也有意像的表達。一幅名之為「熱情」的作品,以紅色代表人性光明面與熱情,黑色代表內心黑暗面,黃色代表平靜,阿弘利用撕畫表達出人性中起伏不定的情緒。他期望藉畫面的意像打開不信任與羨慕的心門,讓純真本性重新擁有一顆豐富熱情的心,面對人生的挑戰。

  另一幅「路上之光」以抽象的燈、道路、腳印,表現出聖經中的一段話:耶和華,您的話,是我腳前的燈,是我路上的光。

  從撕畫作品,能看出阿弘的內心世界,雖處逆境,卻充滿光明、希望與熱力。

  阿弘雖然沒有領過任何一張畢業證書,但是,他好學的精神卻令人動容。他除了自修通過國小、國中的同等學歷檢定考試,還不斷到社區大學進修。

  1998年,教育部因為他殘而不廢,努力上進的好學精神,特地頒發「第一屆終身學習楷模獎」來鼓勵他。

  • 奇異的神蹟

  阿弘的撕畫藝術在幾次展出後,逐漸受到肯定。新竹文化局邀請阿弘參加家庭日撕畫教學活動,阿弘相當開心,能夠「學而優則師」,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一項肯定。

  臉上時常流露出燦爛笑容的他,為堅持藝術創作,縮衣節食,經常是饅頭、紅茶度一餐。近年來,因為經濟不景氣,作品出售情形不理想,曾經有一次,阿弘身上僅剩五十元,過完今天,明天就有面臨斷炊之虞,但他並不灰心氣餒,依然活得很從容自在。

  又有一次,他的電動輪椅壞掉,沒有錢送修,被迫禁足近半個月,他依舊處之泰然,後來經善心人士的幫忙,才為他解決了「交通工具」的問題。

  「我相信,我的一切主耶穌都知道,祂總是在我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適時拉我一把。」阿弘說。

  有一回,阿弘到新竹圖書館,他原本要到五樓,結果按錯電梯直升六樓,六樓電梯門打開,阿弘的電動輪椅倒著出電梯門,隨之一陣天旋地轉,撞擊聲響驚天動地。原來一出電梯門就是下樓的樓梯,阿弘一下子從六樓翻滾到五樓,身子被摔出了電動輪椅。

  巨響驚嚇了五樓的人,大家趕來幫忙扶起阿弘,將他抱起坐回電動輪椅,他眼鏡摔碎了,人竟沒事,還能「開」著電動輪椅回家。

  回到家,電動輪椅就故障了,花了一萬多元才修好,而阿弘背部全都瘀血。

  「這樣倒栽蔥似的翻滾下樓,竟然沒摔死,頸子也沒骨折,實在太奇妙了。這使我更加相信主耶穌,祂不會放棄我,因為祂要使用我,要我為聖靈的慈愛做見證。」阿弘說。

  對阿弘來說,太多不可思議的奇異經歷讓他相信,一切都有「天意」。

  三十歲以前,阿弘有嚴重的語言障礙,除了身邊較親近的家人,根本沒人聽得懂他所說的話。阿弘說:「以前,我說話口齒不清,後面的一個字會打到前面一個字,我說十句話,能聽懂四句的人算是有慧根,而且我說話聲調是一直線的,沒有抑揚頓挫。」

  因此,當年黃溎芬做阿弘的採訪,可說採訪得非常辛苦,幾乎每一句話都要複誦一次,以應證自己所聽無誤。

  今年三月,溫鵬弘的撕畫於國立中正紀念堂懷恩藝廊展出,展覽結束後,黃溎芬小姐打電話給阿弘討論畫展事宜,最後她問:「你是溫鵬弘嗎?」阿弘莫名其妙:「是啊!妳怎麼會這麼問我?」黃小姐說:「因為你的話說得太流利了。」

  阿弘不知道自己的語言是什麼時候進步的,但他知道是「主耶穌」的賜與。阿弘不只一次向「主耶穌」禱告,讓自己說的話,別人能聽得懂﹔同時,他也參加過「醫治」的佈道會,會中,有特殊能力的牧師,透過主的力量,為病人禱告治病。在阿弘畫展期間,伯大倪兒童之家王院長來參觀阿弘的畫展,當時,王院長曾流著淚為阿弘禱告,他為阿弘的成功來感謝主,請求主讓阿弘有更好的變化。

  當然,阿弘知道「主耶穌」也有能力讓他站起來,因此,他也曾向主禱告:「讓我能站起來。」禱告後的靜心,訊息來了,阿弘的腦海浮出一行字:「我不準備讓你站起,因為你坐著比站著有用。你的任務是要去帶領身心障礙的朋友,你坐著更容易接近他們。」

  這些奇妙的體驗,阿弘終於明白,自己的身心障礙是「主耶穌」給予的一份「祝福」,而不是「刑罰」。

  • 天生我材必有用

  坦然接受了「主耶穌」的祝福,阿弘的生命活得更加光彩。

  2002年,阿弘的奮鬥故事深受周大觀文教基金會「2002年全球熱愛生命獎章評審委員會」的感動與肯定,榮獲「第五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周大觀文教基金會邀請名書法家蕭世瓊書寫周大觀遺作《我還有一隻腳》四十二首詩篇,與阿弘一起「用藝術燃亮生命」舉辦聯展。並以十萬元買下阿弘的「母愛」、「阿弘印象」等作品,準備配合周大觀遺作義大利文版出版「送愛到義大利活動」,敬獻教宗諾望保祿二世,把阿弘的生命故事推向國際。

  生命歷經窮山惡水,阿弘珍惜一切苦厄與磨難,因為曾經烏雲密佈,才知珍惜燦爛陽光。

  如今的阿弘,是中華民國殘障人協進會常務理事,進一步為弱勢團體服務。陽光般的大男孩,雖坐輪椅,卻是抬頭挺胸,隨時展露自信的笑容﹔他也經常受邀演講,以自身的生命故事來鼓勵別人。

  一路走來,溫鵬弘要感謝許許多多的人,在他的生命各個階段給予的幫助,不管是精神的支持還是物質的支援,他們都給予阿弘無盡的愛和鼓勵。

  溫鵬弘說:「雖然上天給我許多生命的考驗,但我始終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既然上天賦於我藝術創作的能力,我就應該好好珍惜、發揮。我也相信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都有他的意義和價值,唯有體驗人生的重重考驗,才能享有幸福的饗宴。」

(本文選自《愛,使生命發光》一書,主角為2002年「第五屆全球華人熱愛生命獎章」得主之一,作者為「第三屆全球華人熱愛生命文學創作獎」得主。感謝遠流出版公司慨允轉載。) 

所屬書籍: 
愛,使生命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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