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彷彿安全,卻完全封閉……

 文/雅雯

  1993年,詠晶兩歲半時,我們決定搬到台北。雖然當時在台南成大醫院就有很好的醫生,但我還是常常帶著(重度發展遲緩的)詠晶到台北來找醫生。台北的醫療資源畢竟比較豐富,我們希望能給孩子更好、更完善的環境,於是,毅然決定搬到台北,也透過朋友介紹,為詠晶找到有名的職能治療師。

  從台南搬到台北,除了孩子的因素以外,其實還有另一個我們夫妻難以說出口的原因,那就是想要逃開人際關係的壓力。

  台南是我們夫妻的故鄉,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在這個我們熟悉的地方,而我們原來也有幾對經常往來的夫婦朋友,他們也都有孩子,而孩子的年紀也都非常接近。這對我們來說,又是一個極大的刺激!

  譬如說,有時候星期六或星期天,我們這幾個家庭就會帶著孩子一起出去聚會。常常就會有其中一個爸爸說,「哦!我家那小鬼實在有夠皮的,家裡什麼東西都被他搞壞了……」吃飯時,小孩手上拿著的碗可能匡噹一聲掉到桌底下,這時,孩子的媽媽就會說,「你看!就是這麼皮,連吃飯都這樣玩……」我聽了都好羨慕,可是也好難過,因為在我們家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朋友都很關心我們,見面時一定會問:「孩子現在狀況怎麼樣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朋友聚會,總是會被問同樣的問題,但我們卻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朋友的關心讓我們感覺很溫暖,但相對的,每問一次,就讓我們心裡更加重一次難過,因為我們的孩子始終沒有進步。

  我們愈來愈不喜歡跟朋友出去聚會,朋友打電話來邀約,我們也開始找各種藉口婉拒。漸漸地,朋友們覺得我們愈來愈孤僻、愈來愈奇怪了。久而久之,也不再有邀約的電話了。我們成了三人世界。(也是發展遲緩的)老二出生後,成了四人世界。後來請了個傭人,就成了五人世界,我們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彷彿安全,卻完全封閉。

  其實,我們並不是故意要去切斷跟其他人的關係,而是無法跟人互動,因為親朋好友們善意的關愛,最後反而成為我們心理上難以承受的負擔與壓力;我們不知如何面對,所以,只好選擇逃避。我們與他人的關係愈來愈疏遠,生活圈愈退愈小,愈退愈裡面,幾乎只生活在我們自己的世界裡。

  剛搬到台北時,我們住在郊區的一處高級別墅社區。住了兩年多,卻只知道對面鄰居姓什麼,樓下鄰居則一個都不認識。我們不只是在心裡把自己關起來,連居住的地方,也用水泥牆與心牆把自己關了起來。

  我的生活非常簡單,也非常封閉。每天照程出門上班後,就只剩下我跟孩子;早上帶著孩子去上復健課,下午孩子午睡醒來後,我就在家裡繼續幫她做復健,或者帶著孩子去逛百貨公司或大賣場。朋友笑我說,我好厲害,一個月就去了百貨公司好幾次──那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地方可去啊!每天睜開眼睛,看到、接觸到,就是這樣的孩子,我覺得我快瘋了,我必須要喘口氣!當時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給我帶來一點小小的快樂,可以紓解我緊繃的神經,那就是shopping!

  我就生活在這樣的狀態之中很多年。多麼希望孩子可以變得正常,但我得到的,依然只有失望。

(本文轉載自《我的慢飛天使》一書第29~31頁,感謝「啟示出版社」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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