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異稟的音樂天分

　　要講我們家小孩的音樂天份，一定要提到這基因的來源。以我現在職業音樂家的眼光來看爸爸的音樂才能，我要說爸爸是先天條件極佳，但後天環境失培的音 樂天才。爸爸的歌聲好到可以上歌劇舞台，他是個天生的男高音。

　　媽媽的音樂素養也不比爸爸差。媽媽可以唱女高音，可以彈風琴，在教會裡司琴。媽媽年輕的時候還拜師學藝，學彈琴，想當年媽媽和台灣著名音樂家徐頌仁教 授師從同門呢。

　　有這樣先天基因的影響，及後天爸媽為我們營造的環境，要我們三個小孩不喜歡音樂都不可能。

　　姊姊從小就表現出她天賦異稟的音樂天分，唱歌的音準極精確。1966年（姊姊5歲，我才4歲而已）爸爸按牧典禮的節目當中，媽媽安排姊姊和我重唱了一 首詩歌為爸爸祝福。姊姊站在台上有模有樣，一點也不膽怯，她手拉著怕得要死的我，大聲的唱，努力的唱，所以我才敢放膽跟著姊姊唱。

　　後來我們家有了小風琴，媽媽給姊姊正規的基礎鋼琴課程。在姊姊眼睛看不見之前，拜爾鋼琴教本已經完成四分之三。

　　媽媽帶姊姊到日本治眼睛時，許多當地教會的弟兄姊妹勸媽媽一定要給姊姊學有一技之長。尤其是盲人，沒有專長，長大以後連生活都會出問題。媽媽把這些話 都聽進去，也奉為聖旨。從日本回來後媽媽在姊姊學音樂這件事上加添許多心力，給姊姊請很好的老師，並一連串嚴格的訓練。

　　媽媽把在日本醫療期間所省下來的錢，加上教會弟兄姊妹的愛心奉獻，買了一台直立式山葉鋼琴帶回台灣。有了鋼琴以後，媽媽更是盡全力教姊姊和我彈琴，而 且逼得很嚴。每天都要練習，至少要練一個小時。

　　每一次搬家，爸爸會先到新家附近探探路，熟悉環境，為我們找學校及打聽好的老師，讓我們可以進學校的名師門下。除此之外就是為姊姊和我找鋼琴老師，可 見爸媽對我們的音樂教育多麼重視。

　　學音樂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看譜，如果不能視譜，在習樂的路上很吃虧。姊姊會認譜，可是因為看不見，拿一般大小的樂譜，擺放在鋼琴的譜架上，姊姊可能連 有沒有一本譜子放在那兒都不知道，遑論看到樂譜上的音符了。

　　天才老媽也有辦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媽媽去找了刻印章的老闆，把五線譜上該有的記號製作成印章，包括了高音譜號、低音譜號、全音符及全休止符、二分 音符及二分休止符、四分音符及四分休止符等。最妙的是媽媽還要老闆刻裝飾音的記號、表情記號、拍號的數字、升降記號等。

　　爸爸找朋友幫忙印大譜紙，一張樂譜的大小就是一張打開的報紙那麼大。一頁分六個譜表，畫成了大譜表可以有三行樂譜在一個頁面上。爸媽做事向來都是大手 筆，大譜紙一印就是兩、三千張，我們都笑說姊姊讀到博士都還用不完。大譜子的紙張要夠厚才能在鋼琴的譜架上立得起來，一旦用厚的紙張，重量又是一個考量。 人家帶樂譜是用提袋裝，姊姊的樂譜是用畫桶裝，很有意思吧。「窮則變，變則通」一直是爸媽解決姊姊受教育時面臨困難的準則。

　　每天忙完家事之後，媽媽就坐在餐桌前為姊姊蓋印章、做大譜子。姊姊學得快，媽媽就辛苦多做些樂譜；姊姊學得慢，媽媽就操心、煩惱，想辦法幫助姊姊進步 快一點。媽媽不怕做大譜子的辛苦，只怕姊姊學得不好，學得不夠多。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已經達到完成小奏鳴曲集的鋼琴程度，對樂譜的知識已經豐富到可以幫 忙媽媽製作大譜子。為了減輕媽媽的負擔，我開始幫忙媽媽為姊姊製作大譜子，我還輕鬆的跟媽媽說：「沒什麼啦！只是蓋蓋印章而已，很好玩嘛！」

　　我們為姊姊製作大譜子一直到她彈小奏鳴曲的程度，都不成問題。後來姊姊鋼琴的程度好到大譜子已經無法裝載那麼多的音符和記號，我們製作的速度也遠遠的 落後於姊姊的學習，媽媽和我才改變對姊姊鋼琴教學的方法。

　　還好我的琴學得還不錯，不然也沒辦法幫助姊姊學琴。後來幫助姊姊學鋼琴的方法就是我彈一段，姊姊記住一段，練一段，背一段。姊姊和我一段一段的練熟， 一段一段的學會，最後再把這些段落拼湊起來，全部背起來，才算完成一首樂曲。很辛苦，但我們辦到了，姊姊的鋼琴也曾經彈得不錯喔！

　　經過這麼些基礎訓練後，姊姊開始專心學唱歌。但就算是唱歌也要用樂譜，也會有視譜的問題。

　　姊姊剛開始學唱歌的時候，媽媽還是製作大譜子給她用，樂譜上有音符和歌詞，一目了然很清楚。但是因為譜子大，翻頁很困難。有的時候因為版面的關係，一 句歌詞跨在兩張大譜子之間。練習的時候會因為要等姊姊翻譜，而在樂句中間停頓，這是音樂的大忌。為了要克服這些困難，我一直在思考更好的方法幫助姊姊學音 樂。

　　有一回姊姊受邀在一個場合獻詩，指定的那首詩歌姊姊不會唱，得要趕快學。我們急得連製作大譜子的時間都沒有，我就一句一句的教姊姊唱。但很不湊巧的， 當時我有重要的考試必須準備功課，沒有那麼多時間陪姊姊練習。爸爸和姊姊也不會願意我因為幫姊姊的忙，而耽誤功課。

　　爸爸想到我們家有錄音機，要我先把曲子錄起來，一句一句的錄起來。姊姊可以聽十遍、百遍都沒關係，這樣做也不會佔用到我的時間。到獻詩的當天，姊姊還 可以在去獻詩的路上聽，一點也不浪費她和我的時間。因為這次成功的錄音教學，後來為姊姊製做錄音帶成為我日常生活中一份重要工作。

　　我把姊姊要學的新歌，先用鋼琴分句彈出旋律，再用唱的把歌詞加進旋律裡頭，讓音和字能對在一起。在這些事做完後，還得把全曲的伴奏錄起來，才算是一首 曲子錄好。歌詞的部份要抄出來，寫得大大的，讓姊姊很輕鬆就能看到，縮短學習時間。

　　如果要學的新歌是中文的，倒還簡單。如果是外文歌，那就得去請教懂外文的人士。好在爸爸的教會在大學附近，到教會來的學生很多，主修各學門的學生都找 得到，有問題都可以直接或輾轉得到答案。問些外國語文的基本發音問題，難不倒我們。

　　姊姊要唱多少歌，我就做多少個錄音帶。這個錄音工作一直沒停過，直到今天，如果姊姊說要學新歌，就算我人在美國，還是會製作好寄回台灣。

　　其實做這件事對我是有幫助的，因為幫姊姊做學歌錄音的關係，我對這些聲樂必修的基本曲目非常熟悉，當我自己後來在神學院唸書學聲樂的時候，老師剛把新 的曲子給我當作業時，我就可以當場背唱給她聽。也因為幫姊姊錄音的關係，在我還很年輕時，就懂一點點義大利文、法文及德文的基本發音方法，這些後來都成為 我生命中有用的知識。

　　就這樣，憑藉著媽媽的聰明，想出製作大譜子的方法，並且努力不懈的拼命做。再加上姊姊自己的學習意願及毅力，這才造就出這位盲人聲樂家。我只是姊姊整 個習樂過程中的旁觀者和鼓掌者而已。

（書中主角郭惠恩幼年因莫名的病導致視力微弱，中年又因多發性硬化症而全身癱瘓。作者為郭惠恩的妹妹郭臨恩。本文摘錄自《生命如此豐盛——郭惠恩的勵志故事》一書98～105頁，感謝「張老師文化」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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