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起飛的季節

 文/喜樂家族

  沒有行動的信心是死的。

  有時信心的行動並沒有震人威勢的大張旗鼓,反而是微不足道,好像一粒芥菜種子,微小到人近前觀看時,在吸氣吐氣的剎那間就被吹走了。但是當種子落在土裡,沐浴在大自然的恩澤中,蘊藏的強韌生命力爆發出來,最後成為人們休憩、百鳥棲息的大樹。

  沒有微小的種子就沒有強壯的大樹。

  對潘秀霞而言,七年前喜樂家族成立時,微小如芥菜種子,因為只有三個小孩、三個大人參加,壓根兒不會想到日後會成為服務超過三百個特殊兒家庭的大樹。

  「與其他特教機構相比,我是不及格,因為我不是特教系畢業。」潘秀霞說。

  七年前的一次探訪、一個唐寶寶男孩的身影,激勵潘秀霞順服上帝放在心中的感動,單純跨出信心的行動。

  這一天,她如往常與會友一起探訪初到教會的新朋友,這是她喜歡做的事,因為她是牧師娘,與當牧師的丈夫一起在台北靈糧堂牧養台語牧區,人人暱稱她「林師母」。當潘秀霞一踏進屋裡,笑臉迎人的屋主熱情款待,潘秀霞的眼光卻不由自主的被坐在飯廳吃飯的男孩吸引。男孩細嚼慢嚥,彷彿在慢慢品嚐每道菜、每一口飯,小小的飯桌成為與世無爭的個人天地,安靜的悠遊其中。

  男孩明顯的唐寶寶五官令潘秀霞心中一驚,「他們怎麼也有這樣一個小孩?」

  因為她在教會看過另外兩個特殊女孩,唐寶寶薰儀與智障女孩曉明,當下腦海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這樣的小孩很多?」她想更親近男孩,主動問候「叫什麼名字?」「他叫博仁。」媽媽代替男孩回答。博仁沒有反應,潘秀霞不知如何應對,想要親近卻不得其門而入,一道無形的牆擋住她的熱情。

  回家的路上,潘秀霞對博仁的感動縈繞心中不散,想到另外兩個特殊女孩、想到孩子們的父母……,思緒如河流不斷流轉,最後衝擊出新的念頭,「不如將三個家庭聚在一起,彼此互相扶持。」當時教會正推動小組聚會,潘秀霞靈機一動,提議將三個家庭組成一個小組。薰儀的媽媽與曉明的媽媽是教會會友,兩人很快舉雙手贊成,但是博仁的父母躊躇不決,因為擔心博仁無厘頭的舉動會影響聚會,潘秀霞再三鼓勵,終於首肯,由媽媽與阿公輪流帶著博仁出席聚會。因此創堂逾半百世紀的台北靈糧堂,首次有服務特殊兒家庭為主的小組,可謂「前無古人」的創舉。

  小組要取什麼名字呢?潘秀霞想起每次與孩子們相處很愉快,心中浮現「喜樂」二字,「就叫『喜樂家族』吧!」

  2000年3月天,春風吹走寒冬的腳步,百花綻放充滿生氣的季節,喜樂家族成立了!每週日聚會,只有3個小孩與3個大人,才藝課ONLY ONE,由牧師娘潘秀霞教大家唱詩歌。

  兩個月後第一次「成果發表」,潘秀霞內舉不避親帶喜樂家族在丈夫講道當天獻詩「這是耶和華所定的日子」、「我是上帝的心肝寶貝」,首度公開亮相介紹喜樂家族。當詩歌才唱完,熱愛卡通的博仁拿著麥克風大喊「無敵鐵金剛」,坐在觀眾席的爸媽覺得很尷尬,會友卻覺得他天真,莞爾一笑。真誠的接納如春風吹走博仁爸媽心中尷尬的陰霾,帶來暖暖的真情,不是基督徒的爸爸很感動,一改常態,常來教會聚會,後來博仁與爸爸及阿公在同一天受洗,兩年後,媽媽也受洗了。現在,一家人最喜歡的親子活動之一,就是一起聽詩歌、唱詩歌。

  博仁爸爸很高興博仁找到屬於自己的成長團體,但他渴望更多特殊兒也能蒙恩惠,積極鼓勵「教會應該更多幫助這樣的孩子!」潘秀霞心有感動卻不知如何行動,因為不認識其他的特殊兒家庭。

  薰儀的媽媽大大發揮公關角色,因她本是唐氏症家長協會一員,廣邀其他認識的家長帶孩子參加,提供孩子多一個社交活動。漸漸的,陸續有家庭參加,但是離開的也不少。

  離開原因首推「宗教」因素,虔誠信佛的家長對教唱詩歌很「感冒」。其次,很多家長認為「101堂」才藝課,看不出孩子有何成長,寧可週日在家休息也不願出門。

  偶爾在不定期舉辦的郊遊活動中,這些離去的成員難得露臉,但也僅僅「到此一遊」罷了。

  潘秀霞不以為意,繼續帶孩子唱詩歌,孩子們咿咿呀呀五音不全,但是唱得很開心,單純的唱出對上帝的愛,讓潘秀霞愈教愈喜樂,深信天父上帝對這些孩子必有奇妙的美意,對上帝的信心讓她拋開被家長拒絕的挫折。而每週帶孩子來聚會的父母,在一旁分享生活甘苦,互相鼓勵,浸泡在「心靈SPA」中,洗去一切疲憊,漸漸成為固定成員。

  此時喜樂家族的成員,在穩定成長中仍是屈指可數。

  半年後,潘秀霞有意成立打擊樂班,心想:「這些孩子喜歡唱歌,敲敲打打應該也喜歡吧?」心動立刻行動,她自己當老師,教孩子用簡單的打擊樂器手搖鈴、響棒,後來聘請留日的音樂老師黃慧英,至此,喜樂家族終於有「專業」才藝課了。黃慧英直到如今仍是喜樂家族的打擊樂老師,並且又當志工關心其他特殊兒家庭,可謂元老級的志工夥伴。前些日子,黃慧英拉老公蔡建宏一起加入當志工,長得高壯挺拔的蔡建宏,在今年母親節特會中大跳浪漫的夏威夷舞與動感十足的街舞,堪稱一絕,讓台下一干老中青媽媽們笑翻了。

  自從成立打擊樂班後,潘秀霞「名正言順」帶大家四處上台表演。

  潘秀霞帶孩子走出戶外接觸人群,一來可增加孩子們的自信心,二則大打知名度,果然吸引不少親子參加,尤其在中正紀念堂公益活動的表演,吸引祐嘉媽媽的眼睛,因為她早苦於尋覓不著願意接納自閉症兒子的團體。而祐嘉媽媽的加入也讓潘秀霞長久的禱告有了結果──祐嘉媽媽引介專業的舞蹈老師許幼靜。長久以來潘秀霞一直祈求上帝感動願意教特殊兒的舞蹈老師,如今終於禱告成就。

  有了許幼靜老師,喜樂家族因此成立幼兒律動班,這班至今仍是叫好又叫座的才藝課之一。而許幼靜更將舞蹈天賦發揮得淋漓盡致,除了教幼兒律動,又開課教舞蹈特訓班與富有民族舞蹈風情的彩巾班,而且是親子共舞,編舞功力一流,自然「粉絲」也不少,老少皆有。

  第一次舉辦夏令營,人仰馬翻,但一砲而紅,年年瘋狂一夏,親子皆受惠。

  參加的家庭不知不覺多了,喜樂家族在成立三年後首次推出為期2週的夏令營,動員志工與才藝老師近10人,將週日的才藝課與品格教育延續擴展至週間每週5天,每天從早上到下午在靈糧堂宣教大樓的13樓進行夏令營。儘管將教室內的冷氣開到最強,擋住窗外酷暑的熱氣,但是每個志工老師仍然滿臉通紅、汗水不斷流,因為帶著卅位孩子不斷又唱又跳地進行每個課程。「簡直是人仰馬翻!「志工老師說,」還好只舉辦2週,若是2個月,每個人都會累垮!」

  第二年盛夏來臨時,喜樂家族又續辦夏令營,而且時間拉長從兩週延長至六週,看來大家完全忘了前一年的可怕經驗,再度帶孩子們「瘋狂一夏」。

  自此,舉辦夏令營成為喜樂家族每年的盛事之一,父母們很開心,尤其是有暑假恐懼症的父母,唐寶寶青雲的爸爸說:「以前我很怕暑假來到,因為不希望小孩一直待在家裡,但是又不曉得他可以去哪裡?」青雲在夏令營變得開朗,讓爸爸一改對教會的初衷,「以前,我每次看到電線桿上『信耶穌得永生』的字眼,覺得基督教沒有包容力,對基督教沒有好感。」夏令營尚未結束,青雲爸爸就報名參加週日的聚會,帶寶貝兒子走進以前他絕不會接觸的教會聚會。

  青雲加入喜樂家族不到半年,爸爸發現他改善固執任性的脾氣、不再任意摔東西發洩情緒,比以前更有自信、更活潑、更喜樂了,「孩子生活在被接納的友誼中,他就學會在世界裡尋找愛。」爸爸有感而發,「畢竟一個完美的社會,要能包容不完美,才是真實的完美,在這裡,我們感受到上帝的真愛、感受到尊嚴。」

  網羅高手,增開美術、桌球、舞蹈與打擊樂班,星期天有趣,賴床小子早早起床。

  愈來愈多家庭參加,成立更多才藝課勢在必行,「一個才藝班擠很多人不好,所以我想開很多班來分散。」畢業於國立藝專(現為台灣藝術大學)美術科的潘秀霞,自然不離本行,成立美術創作班,聘請的老師非泛泛之輩,乃是留美的資深畫家。另外,擁有一身桌球球技的哲維爸爸聚會多年後自動請纓,成立桌球社教大家打球,潘秀霞樂得一口答應。因為孩子們非常喜歡「聞樂起舞」,喜樂家族又陸續成立爵士舞班、讚美操班、唐寶寶親子現代舞班,老師陣容有啟智學校訓導主任、體操國手,皆是「舞林高手」,其專業資歷絲毫不遜學校的老師。

  2007年,因為家長提議,喜樂家族又成立打擊樂特訓班,聘請在朱宗慶打擊樂團近廿年的專業打擊樂老師,讓帶孩子上課初見老師的媽媽們受寵若驚。

  星期天豐富的才藝課及有趣的親子聚會,讓孩子們很期待星期天快快來到,而且一改平日賴床的壞習慣,總是迅速起床。唐寶寶蒼泳的媽媽每次說:「要去靈糧堂囉!」平時愛賴床的蒼泳「咻」立即離開被窩,與平時判若兩人,讓疼孫的阿嬤好奇問:「靈糧堂是什麼東西?」

  志工多元,千金女、中年主婦、老師、企業主管、教授等各路英雄好漢來報到。

  參加的家庭與才藝班愈來愈多,志工的需求相對增加。七年前,潘秀霞是喜樂家族負責人也是唯一志工,名符其實「校長兼撞鐘」。如今共召集80位志工,有年輕的嬌滴滴千金女、中年的家庭主婦、年長的退休老師、知名企業高級主管、大學教授等來自各行各業的英雄好漢,而且有獨行俠、朋友偕伴、夫妻檔,還有全家總動員,而且其中不乏佛教徒。五花八門多元化的志工群成為喜樂家族另一特色。

  特別的是,80位志工中有22位家長。起初,家長志工視喜樂家族為孩子成長的快樂天地,因此「愛護有加」,卻在其中享受孩子們愛的擁抱,讓大人們愈做愈起勁,而且「呷好鬥相報」,熱情招呼其他家長一起同工,因此家長志工愈來愈多,而且很忠心,成為喜樂家族傲人的特色。潘秀霞說:「與孩子一起互動的喜樂,是家長們『另類的喘息』,也是另一種運動,是除去疲憊的良藥。」

  如唐寶寶彥存的媽媽,每週日與兒子一起跳舞,早上跳唐寶寶親子現代舞,下午跳親子彩巾舞,樂得直呼「不用花錢去上有氧舞蹈班了!」彥存的爸爸台大化工系教授陳誠亮是家長志工之一。

  現在,志工正不斷增加,而且愈來愈年輕,因為台北教育大學幼教系與特教系一年級學生,在張英熙、黃瑞珍兩位教授帶領下投入當志工,而每週也有五位中原大學特教系學生來當志工,讓聚會更加聲勢浩大,熱鬧滾滾!當然,年輕的大哥哥大姊姊加入,讓喜歡「俊男美女」的孩子們(尤其是唐寶寶)笑得更開心了。

  往昔被嫌棄,今日茁壯,成立日間休閒服務中心、跨行出版、創作主題曲。

  除了週日的聚會,漸漸的有些家長提議「希望平常也有聚會」,因為有些孩子高職畢業後無法順利進入職場,家長不希望小孩一直待在家中,希望喜樂家族週間也有才藝課。潘秀霞不敢答應,因為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多少人力,怕「沒完沒了」,心裡想做卻又不敢做。

  鑑察人肺腑心腸的上帝再次為祂的僕人開路,在2005年,有家長告知內政部推出以才藝課為主的休閒課程方案,志工們一看,「這跟我們週日課程的內容完全一樣。」心中大喜,趕緊遞案申請,通過考核,有了補助,喜樂家族順利推出日間休閒服務,滿足家長的需求。

  2007年2月14日,內政部專員、委員、社工、教授與其他家長協會成員等卅多人觀摩喜樂家族,人人訝異成果如此豐碩,一位專員問:「小孩選才藝課的依據為何?」「他們喜歡上什麼就上什麼。」潘秀霞一說完,贈送每人已出版真實的家庭故事《看見天使的笑臉》與《我的微笑就像一首歌》兩本書,陳誠亮當場獻唱喜樂家族的「主題曲」——我的微笑就像一首歌,又有三位女同工(教會工作人員的稱呼,「一同為主做工」之意)跳舞,這是請專業的音樂老師與舞蹈老師特別創作詞曲、編舞,在書尚未發行前,喜樂家族的孩子、志工老師已經表演好多場了。

  從原本單純的週日才藝課與親子聚會跨行到出版與音樂,唐寶寶力心的媽媽形容喜樂家族「好像企業愈做愈大」,這句話也適時說出觀摩會上卅多人的心聲,但人人卻不知喜樂家族在七年前成立時,只有3個大人3個小孩,一堂才藝課,還被家長嫌棄而說拜拜。

  當年的小種子已長成大樹了,但成長的腳步並沒有停止。

  2007年2月,家家戶戶正忙著打掃、辦年貨歡慶農曆新年時,潘秀霞已帶著數位志工與家長跑宜蘭、花蓮,過完年又跑桃園、南投、屏東,參觀教養院及特殊兒家長成立的民宿與休閒農場,想為孩子們尋找下一個出路。

  「潘牧師是不是有『一筆』?」同行的唐寶寶靖淳的爸爸問,心想潘秀霞應該有一筆錢,才會信心滿滿的到處觀摩。

  「嗯……我只有一枝毛筆和一枝鉛筆。」潘秀霞右手大大一揮,畫出一個勾,作出「一筆」動作。原來,她根本沒錢也沒地!

  「沒錢沒地,還到處看……」一位志工嘀咕放下手中的正事不做,從北到南、由東到西到處跑,覺得有點「不切實際」。

  「做夢不用錢,而且──」潘秀霞興奮地說:「只要我們一直做、一直做,有一天上帝會祝福成就一切!」同行的眾人不發一語看著她,欽佩潘牧師的信心果真與眾不同。

  觀摩旅程結束後,潘秀霞與眾志工、家長們分享心中未來的藍圖,希望將來成立「親子農場」,很多人很好奇沒錢沒地的她要如何完成夢想。潘秀霞從容自若,深知從七年前草創時人丁單薄到如今枝葉茂盛,全是上帝的祝福,她只是順服上帝的旨意,努力向前奔跑,「在一般人眼中,我是喜樂家族的負責人,事實上,上帝才是成立喜樂家族的推手!」

  現在,每個人興致勃勃擦亮眼睛要看上帝奇妙的作為──如何在沒錢沒地的情況下,為祂所愛的孩子成就美事。

(本文取材自《喜樂家族》一書第32~45頁,感謝「台北靈糧堂」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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