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是對的
文／余秀芷
2003年12月3日，寒冬的冷空氣，透露著一年又到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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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榮總的莊天佑醫師替我安排了一項神經傳導的檢查，一早八點半就被醫院接駁車載往中正樓去，實驗助理告訴我們，這項檢查可能需要花一個上午的時間，於是請醫院的看護阿姨先回去，留下媽媽在一旁等我。
這項實驗，我兩年前做過一次，記得當時所做的檢查，我一點反應都沒有，令我有點沮喪，我一邊看著熟悉的用具，一邊看著他們在我腿上貼貼紙，插上電線，然後又拿出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儀器：蝴蝶形狀的白色罩子，後頭是一條粗黑的電線。它就這樣重重地罩在我頭頂。
「這稍微有點痛，妳忍一下！」助理話才說完，就突然啪的一聲，一陣電流從頭頂敲了下去。
那感覺，就像急救用的電擊，電流狠狠從頭頂打下去，全身就抽了一下，心臟跟著快速的跳動，我雖沒被急救過，但是感覺自己全身突然抽動的樣子，跟電視裡演的沒兩樣。
檢查到一半，一位醫師走了進來，經過研究助理的介紹，才知道他是這項檢查的負責醫師，矮瘦的身材，看起來像個急性子的人，一進來就急著檢查剛剛助理先進行的檢查。
「妳這個樣子持續幾年了？」他轉過身問我，我這才真正看清楚他的長相。
「五年了。」戴著黑框眼鏡，深皺眉頭，標準的醫生表情，如果他微笑，應該會不錯看吧。
「五年啦！」醫生這句話的尾音特意拉得又高又長，依舊皺著眉頭翻病例。
「喔，五年了還測的出來嗎？好啦，就試試看！」闔上病例，他又開始忙碌起來。
等他們將儀器架設完畢，我看著螢幕慢慢顯現出兩道波線，一道是平行線，另一條則是一條怪異的拋物線。
「真的假的？檢查一下線路有沒有問題！」助理又再度將線路做了調整，換上新的電線，然後重新開始，而螢幕上的線路還是一樣，一條拋物線和一條平行線。
「喔！真的有，只是一腿比較差囉，那不能懷疑了，讓她上病床繼續。」
我自己移位上了病床，手上貼了貼紙，電流開始在我手上傳導，麻刺感漸漸隨著儀器增強，電波每打一次，就感覺皮膚薄了一層似地，愈來愈痛，痛到只能咬著牙轉頭尋找轉移注意力的目標，眼球隨著景物來回的搜尋，終於落在牆角邊的小魚缸。
小小的魚缸中，只見幾尾孔雀魚來回悠游在水裡，「啪」，一波強烈電流讓我痛得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我見到彈跳的孔雀魚，不！那不是孔雀魚，這彈跳的姿勢，不是小蝦子嗎？我驚訝的睜大了眼仔細看清楚，這才確定不是因為腦袋被電壞了，而是真有小蝦子在魚缸中，努力彈跳著身軀往上游。而接下來，我也像是小蝦子般，被強烈電波電得我全身不斷彈跳著。
「耶，真的假的！再試試看！」
一個上午，醫生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只因為五年後的我，居然恢復了部分的神經傳導，就在醫生的懷疑下，我不斷的重新測試，直到三次的測驗值都證明神經是通的，醫生這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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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還好嗎？」莊醫師突然走了進來。
這次的神經傳導，是莊醫師幫我安排的，他關心地抽了空來看我，在這個陌生的環境，看到唯一熟悉的莊醫師來看我，真的非常感動。
「好啦！妳慢慢檢查，我要去看診了！」就當我正沉醉在感動的心情中，慘案發生了。
「啪咑！」莊醫師走出檢查室時，突然間電腦螢幕也一起跟著莊醫師離開，整個螢幕暗了下來，檢驗師也隨即無奈地起身，當我看到這景象，我才突然回神感到不妙。
是的，電源線被莊醫師踢掉了！是的，一切要重新來過了！沒錯，我要重新被電一次。
「莊醫師！很痛耶。」我忍不住的哀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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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檢查花了我一整天的時間，除了中午到樓下餐廳吃個飯之外，其他時間我都待在檢驗室中，不斷做檢驗。
「醫生，請問，這樣電擊腦部，會不會變笨？」我終於忍不住問了這個在我心裡一整天的疑問。
「不會，電完會更聰明！」醫生說完，我更加的肯定，這電擊完……一定會變笨。
這項檢查同時也具有治療效果，醫生說這電磁波就像是氣功的灌頂一樣，可以幫助神經的傳導。
下午三點半，終於結束了一整天的檢查，我揉了揉被電到暈沉的腦袋，試著在心裡默唸九九乘法表，還好，我還記得。
「剛剛所做的檢查發現，妳的神經傳導，由腦部至大腿部分都是通的，只是愈往下訊息愈弱，而妳現在的力氣恢復到大腿的部位，回去之後繼續復健，如果有更進一步的恢復，隨時都可以回來再做檢查。」
醫生在檢查後，告訴我這一個消息，一個我努力了五年，終於等到的好消息。
只是，或許是平時採排了太多次，我常想著，如果醫生告訴我恢復的消息，我一定要抱著醫師痛哭。我也常夢到，醫生宣布我恢復時，我抱著媽媽開心地大叫著。然而在此時，我並沒有想像中的激動，也沒有夢中那樣開心到痛哭，我只是靜靜的聽著醫生說，平靜的離開檢驗室。
出了檢查室，我的臉上掛著微笑，像從肩上放下了重石，我的心情是輕快的。
這些日子所有的喜怒哀樂，隨著我轉動的輪周，一圈圈快速轉過腦海，拋向腦後，我破除了老教授百分之八十不會恢復的迷咒，也推翻了前位治療師認為我無法穿鐵鞋走路的觀點，我甚至感恩他們給我的打擊，成就了一個不屈服的秀芷。 p> 我也感激家人朋友的關懷，讓我無後顧之憂地積極往前走，更感激上天讓我遇到榮總這群天使般陪我一起找尋希望的醫療團隊，但這一切，如果自己無法堅持著努力往前行，是怎麼也遇不到奇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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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總外的夕陽，紅橙橙的一片，就在上了接駁車時，我捏了自己的手臂，確定一切不是作夢後，這才深深的嘆了口氣。
「終於讓我等到了，這五年來的堅持，是對的。」
（本文取材自《堅持，就會看見希望》一書第228～233頁。以上內容由城邦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商周出版事業部授權提供，非經書面同意，不得以任何形式任意重製、轉載。）